我在医院门口等到了周森。他一下出租车,我直接扑进他的怀里,险些将他撞倒。
“到底怎么回事儿?”周森揉搓了几把我的脑后,让我安定。
“有个小偷,暴露了,所以丧心病狂了,”我断断续续地回忆,“他拿着刀子,本来……本来赵炽应该保护许诺的,他不应该保护我的,可那刀子扎进许诺的肚子了,就这儿,血就从这儿向外冒。周森,你知道的吗?许诺她是赵炽的心上人啊。”
周森稳住我的肩膀:“我知道的,从他担任安家家纺法律顾问的第一年,我就知道的。当初给你安排人选并不是容易的事,只有赵炽合适。毕心沁,我有我的私心,我知道他对许诺多年的情意,所以我侥幸也许你们没那么容易情投意合。可一旦……一旦你们……,他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爱人。抛开他和许诺的那一层关系,他是值得我信任的人,一直以来他帮安家家纺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问题,许诺设计我,他一样被蒙在鼓里,还有那场官司,也是他的优秀帮我将刑期降到了最低。”
我卖力消化着:“我们……我们先进去吧。”
我走得太急,而周森拽到太用力,以至于我又重新撞回了他的怀里。
周森前所未有的认真,将近是在警告我:“赵炽他的确不应该保护你,我之前给过他太多机会了,可你还是选择了我,不是吗毕心沁?”
我被动地点了点头。
“那么,就算今天他在许诺和你之间选择了你,危难之下表露出了什么,你对他也只能心存感激,不能再有什么其它,懂吗?”
我愈加一头雾水:“其它?其它什么?”
“比如动心。”周森眼眶一蹙,这便是实打实的警告了。
我急得直跺脚:“动心?我整颗都给了你了,还拿什么动啊?肝脾胃行不行啊?”
手术室门口没有赵炽的踪迹。护士说伤者已脱离生命危险,那男人刚刚走掉。这时赵炽给我打来电话,说已在返回机场的途中了。他更改了航班,一副非走不可的决绝。
手术室的门仍紧闭着。
我不打算再等,对周森告辞:“我在这儿她会情绪波动,才缝合了别再又崩了,所以我还是先走吧。我妈去乌鲁木齐,一定是要转去伊犁,可她也一定还没到伊犁,不然老李那边不会没消息。我担心死了,我得马上去乌鲁木齐。”
周森在我的额角短暂地吻上一口:“去吧,至多两天,我把这边处理一下,就去找你。”
我在机场高速上改变了主意,拐去了火车站,想沿着我妈的足迹,也许会再有些线索。
候车大厅良莠不齐,乌烟瘴气,横在座椅上一人占去三个座位的不在少数,也许那天我妈也像我这会儿一样,被挤来搡去地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一想到我妈也置身于过这样的熙攘中,手汗便一波波地涨潮似的。
从北京到乌鲁木齐,全程近四十个小时,我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拿着我妈的照片问遍了所有的列车员。只有一名说有印象,说一个老太太不吃不喝地,坐的还是硬座,哎。这时另一名搭腔,说这样的老太太还少吗?每趟车上少说俩仨的,怪只怪世风日下,儿女越来越不孝。
我连卧轨的心都有了。
偏偏琳达秦还来雪上加霜,她亢奋地打来电话:“头儿,挖……挖出来了,崔西塔有吸毒史诶。”
“所以呢?婚礼不发喜糖,发摇头丸是吗?继续挖,朝正道儿给我挖!”我挂断了电话。
火车上的夜再熬人不过了,我反正是不睡的,索性用卧铺和一个坐硬座的老人交换。老人多疑,多亏有列车员作证,说我不过是寄情于她略表孝心,她这才去睡了。
两天,周森说至多两天便会来找我。可我习惯性地做了最坏的打算,许诺倒在机场的血泊中,那副痛楚之下沾沾自喜的面容,让我不得不假设她会将计就计,对周森酣畅淋漓地上演苦肉计。
对面坐着的是一对还水嫩的情侣,男孩儿低声数落着女孩儿,打扮不时髦,举止不如谁谁谁卡哇伊诸如此类,女孩儿扁着嘴,哭不哭的就命悬一线。然后男孩儿说饿死了,女孩儿便抄上方便面奔向了开水间。
“别费心了,她将来才不是你的。”我一边不咸不淡地说,一边没意义地摆弄着手机。
男孩儿一副呆相。我不得不再补充:“我就是说你呢。”
怎么说也还是外强中干的年纪,他一脸凶相过后,虎头蛇尾地嘟囔道:“神经病。”
女孩儿小心翼翼地捧了面回来。男孩儿这才又强出头:“大婶还没有男朋友吧?”
趁着女孩儿坐回来的机会,他又欠着身窥视我的手机,自然窥不到绵绵情话:“还挺会装模作样的。”
我到底也不是什么刀枪不入的好手,不过那毛头小子一句话,这个时候我便恨周森恨得牙痒痒。说什么要有一颗勇敢的心,又说什么不能对别人动心,到头来他倒好,对我心倒是动得欢,架不住身不动,不还是由着我一个人月黑风高千里迢迢?这世上的男欢女爱多的是灯枯油尽,多的是薄情寡义,可哪般也敌不过身不由己的悲哀。不能对许诺置之不理吗?要是能,我豁出去再长胖十斤,再沧桑十载。
那男孩儿蹬鼻子上脸,对女孩儿道:“不听我的话?不听我的话你迟早和这大婶一样,孤枕难眠啊。”
而周森就是在这时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坐在窗边,旁边的壮汉又睡了个死,我生怕耽搁下去周森会挂断,只好原地接通了电话。
周森说:“毕心沁,在火车上吗?”
“真后悔,丁点儿线索没有,平白耽搁时间。”
“我搭明天一大早的航班,中午之前到。”周森说得轻巧极了。
我一下子就挺直了背,吓了那对情侣一跳:“也就是说……你会反超我?你……你会在乌鲁木齐……等我?”
“或者你有更好的建议?我有必要也搭火车吗?”
周森的轻描淡写像一针兴奋剂似的直扎进我的血管。
挂了电话,我对那女孩儿倚老卖老:“妹妹,你将来的真命天子不会对着你的优点颠倒黑白,不会是等着你伺候的大少爷。你在他认为是无可挑剔的,即便是不小心的丑态,偶尔的蛮不讲理,也照样会收到奇效。他也可能偶尔让你怨恨,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骨,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意识到原来是你自己多了心,冤枉了好人。所以啊妹妹,再耐心点儿吧,一定会等到对的那个人的。”
男孩儿光了火,还挂着方便面的塑料叉子直向我插过来。
女孩儿孺子可教,一把将他拦下:“大婶说的对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是,是我啊!”
“是你那你急什么啊?”女孩儿反败为胜。
我在火车上度过了一天两夜,途经河北、河南、陕西、甘肃四省,然后再最后途经了吐鲁番站后,于清晨时分抵达了乌鲁木齐火车站。找到周森并不费力,他本来就是夺人眼球的,更何况还站在接站队伍的最前端。他才没心思耍帅或是欲擒故纵兜兜转转了,他一门心思要接手我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