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說的話剝開糖衣裡頭滿是刻薄,季仰真在人情世故上不太通透,可是他聽了那些話也就知道,原來天底下當爹的也不都是一個樣,反正任檀舟的爹跟他爹就不一樣。
有些話,他覺得像任檀舟這種冷冰冰的人聽了應該也還是會難過的,所以他出了那扇門就打算全都忘記了。
總而言之,聽話的才是兒子,不聽話的就什麼都不是。
「你會重變成窮光蛋。」季仰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心理是幸災樂禍還是別的,他有些悵然地感嘆:「由奢入儉難,你肯定也接受不了。」
任檀舟忽然意識到,今天書房的談話並沒有季仰真所展現出來的那麼平和愉悅,他父親在他面前的沉默或許並不是妥協,而是一種變相的否決。
為什麼,明明他已經在父親看重的事情上也做出讓步了,還不夠嗎?
面對久經風浪的大家族掌舵人,他還是稍顯稚嫩了。坐到他父親如今的位置,對權柄在握的欲望並不會隨著衰老而減退,反而愈發疑心重重。
在兩件同等重要的事情上進行利益置換,本身就是在挑戰父親的權威。
如果是自小養在身邊的孩子倒也罷了,偏偏是他。
任檀舟想通的那一瞬間,脆弱的父子親情如同被推到桌沿的贗品花瓶,屋外吹進來一縷風就能讓它摔得粉身碎骨。
沒什麼大不了的,他本也早該過了渴望父親憐愛的年紀。
任檀舟看向一旁心情同樣低落的季仰真,能想像他面對不可知的變數是如何忐忑又無奈的跟自己說出那些話,他的目的大約不是為了奚落嘲笑。
「沒有人希望變成窮光蛋。」任檀舟很誠實地說,「我也一樣。」
季仰真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心裡堆得好高的積木忽然被抽走一塊,那一棟積木搖晃了兩下,很不爭氣地轟然倒塌。
季仰真吸了吸鼻子,大膽嘲笑他,「那你。。。。。。還是要跟那個爛橘子見面,以後就別說大話了,真好笑。」
任檀舟恍若未聞,按了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迫使自己在當下保持清醒。
汽車駛入小區,在單元樓門口停下。
本以為會一路沉默到家,進電梯的時候,任檀舟卻冷不丁開口問道:「季仰真,我有錢的時候你都看不上我,要是我真的變成窮光蛋,你是不是就再也不搭理我了。」
季仰真正在對著電梯按鍵發呆,根本就沒注意到耳邊的聲音,直到電梯門叮一聲向兩邊打開,他若無其事地抬腳邁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剛寫完哈哈(伸展運動中
第31章28
去靜江路八十八號當天沒像任檀舟說的那樣有什麼好事發生。
好在季仰真也沒有很期待。
回到家後,他跟平時一樣掐著點洗澡吹頭髮睡覺,儘管這才是他回鹽京的第二天,但生物鐘規律得讓人很安心。
晚餐吃了許多盞湯湯水水,季仰真夜裡上廁所順便看了眼牆上的電子鐘,是凌晨三點十分,他床上空蕩蕩的。
任檀舟不在。
上完廁所,稍微清醒了一點的季仰真走到臥室門口,擰了一下手把,鎖芯響動了兩聲代表現在是未上鎖的狀態。
他明明沒有鎖門,那任檀舟怎麼沒來呢。
昨天不是還摸進來了?
季仰真猶疑的念頭只生存了短暫的幾秒鐘,困意襲來他很快就又鑽進被窩呼呼大睡。
不帶著莫名的煩惱過夜是保持好心情的秘訣。
季仰真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草草洗漱完畢後頂著還未經打理的雞窩頭,在客廳看見了正襟危坐的周秘書。
季仰真胡亂地抓了兩下頭髮,又順手把額前的碎發捋得向後倒,露出一張精神煥發的臉蛋。
「周秘書?」
「季少爺,早上好。」周桉見他出來,當即便站起來,手裡的水杯也放了下來。
季仰真略點了點頭,看茶几上有洗好的果盤,他湊近挑了一顆個頭最大的草莓,「怎麼只有你,你老闆呢?」
「今天是周一,公司八點有晨會,任總七點半就出門了。」周桉的微笑很模式化,不等季仰真發問,就公事公辦地向他口述了自家老闆要他留下來傳達的內容。
從今天開始,季仰真可以自由出入這棟房子,只要不離開鹽京,想去哪裡都可以。
驚喜來得太突然了,季仰真咬下一顆草莓尖尖,含在嘴裡半天不記得往下咽,嫩紅的汁水覆在唇間,可以媲美電商廣告裡塗了熱賣唇釉的效果,周秘書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盤草莓。
「那我可以搬走嗎,我不想跟他住一起了。」
不是季仰真愛提這些異想天開的條件,只是他想萬一是可以的呢?如果他沒有提,那任檀舟肯定是不會主動提的。
周桉臉上的微笑有些掛不住,他的手開始不自覺地往旁邊的公文包上搭,為難道:「季少爺,這應該是不行的,我剛才還沒來得及補充,您雖然可以自由出入,但每天都是有門禁時間的。晚上八點前,必須得出現在家裡,過規定的時間。。。。。。應該是會有懲罰制度。」
「什麼叫應該?具體的細則你也不清楚嗎?」季仰真有些失落地吞咽了一下,話也不客氣,「你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嗎?」
周桉還真不知道從何說起,誰知道具體的懲罰是什麼呢,或許是一周不能出門,也可能會帶點十八禁的性質,「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