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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頁(第1页)

丁靈比他更知道,不?好逗他,「你去便是?,我等你。」

男人低著?頭「嗯」一聲?,隨便踩著?木屐,逃難一樣走去後頭。

這一走半日不?見回來。就在丁靈琢磨老祖宗是?不?是?當真逃了時,男人終於回來,換過乾淨的中單,雖仍輕薄的湖絲,卻遮得極嚴實,雪白的交領密密扣住修長的脖頸,連指尖都密密攏在袖中。男人應是?仔細洗過,遍身透著?清的水汽,連鬢髮都是?濕漉漉的。

丁靈道,「過來。」

男人走近。丁靈抬手握住他襟口,用力下拉,男人想掙扎沒敢,任由她?拉低身體。丁靈伸手扣在男人腦後,將他按向自己。

男人身不?由主伏下去。丁靈同他額相觸,又蹭一蹭,小?聲?咕噥,「不?燒了。」便鬆手,「睡吧。」翻轉身體,面朝里睡覺。

身後悄無聲?息,男人應仍是?坐著?。

他既已清醒,丁靈壓著?的怨氣?湧上來,完全不?想理他。就在丁靈要恍惚入夢時,男人慢吞吞貼到?近處,「丁靈。」

丁靈不?吭聲?。

「是?我不?對……」男人的聲?音極輕,像夢囈一樣,「可我控制不?住……」

丁靈在黑暗中睜開眼。

「我控制不?住……」男人惶惑道,「我不?想生病……我不?想惹你厭煩……我自幼習武,我以前從不?生病……昨天不?知怎麼……就是?控制不?住……」

這人必定是?山中精怪,亂糟糟幾句話把丁靈積攢半日的怨氣?打得消失無蹤,便慢慢翻轉身。男人跪坐著?,伏在榻邊,腦袋深深埋在交疊的臂間,苦惱而又艱難地,為自己生病麻煩她?的事辯解。

丁靈無聲?嘆氣?,攥住男人消瘦的手腕。

男人抬頭,眼尾像丹砂一樣的色澤更加濃郁。丁靈伸指碰觸,「哪裡有人能控制不?生病?」便拍他面頰,「你起來,地上冷。」

男人順著?她?的手勢起身,卻不?上榻,不?知所措站著?。丁靈抬手勾住男人微涼的指尖,輕輕拉他。男人身不?由主倒下,猶帶著?體溫的錦被覆上來,將他的身體罩住。

丁靈抬手扣住男人消瘦的肩,將他掩入懷中,一切皆如昨夜,「你還難受嗎?」

「不?。」男人縮著?,呼吸都顯得謹慎,「我很好。」

丁靈剛說完便知自己問了一句沒有意義的廢話,搖著?頭微笑,「是?,你很好。」將他攏緊一些,「阮殷,你要記得,你很好。」

第5o章殺了他

阮殷懂了,丁靈的鼓勵和縱容在這個?令人恍惚的黑暗裡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氣。他問她,「我比宋渠還好嗎?」

丁靈困得不行,含糊道,「什麼送去送來……你睡覺……」

阮殷不吭聲。丁靈不會騙他,她不認識宋渠,又或是她認識的那個現在還不叫宋渠。可是?宋渠認識她,宋渠糾纏她,宋渠已經是?她的朋友,是?可以?一同吃飯出遊的朋友。

如果他現在就殺了宋渠?

殺了宋渠,所?有他擔心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原是?無罪的,若為她,他可以?有罪。

他不怕有罪,但他了解丁靈。她要的不是?有罪的阮殷,她要的是?河間府秉持正義?的阮殷,是?雷公鎮救人?的阮殷,是?在朝中為法奔走的阮殷。

如果殺了宋渠,那個?阮殷就不在了。

……

黑暗中少女吐息輕柔,眼睫垂著?,卷而翹,濃密的發鋪在枕上,像纏綿的海藻。她在那裡,她是?一個?迷離的幻夢,是?一個?溫暖的春天——不能碰觸,不能犯錯,不能錯一步,否則就什麼都沒有。

連她的憐憫,都要消失。

阮殷貪婪又固執地凝視她,心思百轉千回地糾纏,終於筋疲力竭,慢慢睡過去。

等他再一次尋回意識時,入目仍然是?無邊無際的濃密的黑暗。他生出恍惚,仿佛自己?只?昏暈片刻,但極度的飢餓和酸軟卻告訴他——時間過去很久,應是?第二日。

案邊的燭在他伏在她身邊天人?交戰時還是?整支,現在只?有短短的半截。阮殷撐著?坐起?來,肢體雖酸痛,卻尚可忍受。便站起?來,這個?身體近來越發無用,雙膝半點撐不住,簡單的行走都顯得艱難。

他生出厭煩,便叫,「來人?。」

沒有人?。

外頭是?不會沒有人?的,只?有一種情況沒有人?。阮殷心跳都漏了一拍,立刻生出歡欣的活氣——

她還在這裡。

沒有離開。

阮殷撐住牆壁積蓄力量,循著?隱約光亮的地方去。

丁靈正坐著?翻揀書冊,耳聽凌亂的腳步聲,抬頭便見男人?進來,仍是?散著?頭髮,亂七八糟一襲中單,赤足踩著?木屐。

男人?足前是?進入書室的下沉的明如鏡的清磚階,丁靈看他腳步虛浮,「別動。」

阮殷抬頭,便見她手邊一撂宣紙,硃砂血一樣淋漓地寫著?亂七八糟的大字——殺。

她看見了。

昨天氣瘋了的時候胡亂寫的字——殺。應不止一頁,他記得他劃了許多,若不是?殘存最後一絲理智把自己?鎖在這裡,宋渠眼下已是?淨軍刀下的鬼。

她看見了,她怎麼能看見?

為什麼沒有燒掉?阮殷只?覺崩潰,雙膝發軟跌坐在地。他甚至沒有知覺,脊背在牆壁上磨得火辣辣地疼痛時才知道自己?竟連站都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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