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车后在地上翻滚擦过无数石块,停下来时,他的左臂骨折,手指关节全部错位,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叫救护车,而是咬着牙,自己将一根根手指掰了回来。车子撞上峭壁后,四分五裂,燃起了火,在爆炸前,他从副驾驶拿出了一把手枪。
当那个人开第二圈即将路过他这里时,他右手握枪,即便身上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手抖得厉害,但子弹飞出枪口,还是准确无误地射在了车子的前轮胎上,急速而驰的车子失衡,轮胎摩擦着地面冒出了火光,刺耳的尖锐声贯彻整个峡谷,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程宗遖将那人拖下车,那人满脸的血,面容模糊,剧烈的碰撞让他意识也模糊不清。程宗遖一言不发,抓着那人的胳膊搭在一块石头上然后狠狠一脚踹上去,骨头断裂和嘶吼声同时响起。
程宗遖却没有罢休,他也疼得满头大汗面色惨白,可偏偏又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将那人骨折的地方又一下子复位了回去。然后再一次,踩断。让那人一次又一次的体会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就是这样狠的人,睚眦必报。谁让他不爽一分,那他必定百倍奉还。
那次,程茂鸿恰巧去美国出差,替程宗遖摆平了这件事儿,对方的那只胳膊算是废了,他自己也没好哪儿去,左胳膊里打了几根钢钉。
程茂鸿没想到程宗遖在美国学得这么叛逆,训了他一句,“你不想要命了?”
程宗遖不痛不痒地反问:“玩了这些东西,你觉得我还想要这条命吗?”
程茂鸿永远都忘不了程宗遖当时的眼神,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又阴森得可怕。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十八岁少年该流露出来的眼神。并不想用这么尖锐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儿子,但是在那一刻,程茂鸿仿佛看见了一个极端的疯子。
潜意识里,程茂鸿是有些怕程宗遖的,因为他们父子的感情太薄弱,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生病之后这具身体太过破败,是一个弱者面对强者相由心生的恐惧感。
程宗遖的手一下下按着程茂鸿的肩膀,他不由想起了程宗遖曾经那个眼神,仿若寒风吹过,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程茂鸿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程宗遖的弦外之音。
话里话外不就是警告程茂鸿别插手他的事,尤其是那个虞粒。
看来唐家那小丫头片子在程宗遖这儿,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上次见程宗遖这么护一个女人还是在大概七八年前,那个女人是程宗遖乐队里的,是个混血。
程茂鸿和妻子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结婚后各玩各的,程宗遖从小就被送去了美国,学得离经叛道,先是玩不要命的赛车,后来又去玩乐队,结识的人能有几个是正道上的,一个个全是混子。
程茂鸿不喜欢他搞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乐队,在外面抛头露面。而那个混血女人,程茂鸿就更不喜欢了,她母亲夜场工作未婚先孕,私生活糜乱,就这种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什么好货色,为了不让程宗遖跟那帮人鬼混,也怕玩出事儿来,于是程茂鸿停了程宗遖的生活费,给他施压,让他分手,远离那帮人,结果程宗遖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宁愿流落街头都不肯低头。
程宗遖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苦头,程茂鸿以为他没了钱就会剥掉他那一身傲骨和轻狂,可事实换来的是他毅然决然与家里决裂。
程茂鸿连那个时候的程宗遖都无法控制,更别提现在了,现如今,程宗遖羽翼丰满,他的能力强大到足以一手遮天,他不再需要家族庇佑,程茂鸿就算是想再干涉他的事儿,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父子俩在明争暗斗,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站在一旁的林昭倒是被他们的对话杀了个措手不及,惊得他目瞪口呆。
他都听到了什么?
原来虞粒就是唐元强那个继女?搞了半天,程宗遖对付唐元强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吃了这么个惊天大瓜,他可不得消化好几天。
他也是个非常有眼力见儿的人,自然不会在这时候逮着程宗遖请教十万个为什么是怎么形成的,他吞了吞唾沫,将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先咽进了肚子里,然后哈哈一笑,缓和着气氛:“叔儿,遖哥说得对,现下最要紧的是您的身体,公司交给遖哥您放一百个心吧,遖哥把公司做得多好啊,您就安享晚年吧。”
说着,他在程茂鸿对面坐下,“叔儿,我陪您下一局,好久没跟您下棋找虐了。”
“我老了,哪里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程茂鸿将程宗遖的手挥开,“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过于自负,指不定以后在哪儿栽跟头。”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意有所指,表面上看是冲着林昭说,实际上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话其实是针对程宗遖。
儿子心高气傲,老子自然也是心高气傲,他虽然拿程宗遖没办法,耍耍嘴皮子的功夫还是有的。
程宗遖倒没什么反应了,充耳不闻,往一旁挪了几步。
“宗遖啊,可算是来了。”
奶奶的及时出现打破了这凝重的氛围。
奶奶虽已经接近八十岁的高龄,可精气神儿依旧旺盛,她身上披了一个羊绒披肩,身形没有任何其他老年人那般的佝偻,优雅端庄。
她走得很快,老远就在叫程宗遖。
程宗遖闻言,立即大步走上前,扶住了奶奶,低声说:“您当心着点儿。”
“好长时间没看见我宝贝大孙子了,得有大半年了吧。”奶奶拍着程宗遖的手背,笑得脸上皱纹格外深,显而易见的欣喜,她故意嗔怨道:“你也没说来看看奶奶。”
“是我不对。”程宗遖很乖顺地道歉,“我有时间一定多去看您。”
“他连我这个爹都懒得来看一眼,妈,您就别指望他能有多大孝心了。”程茂鸿接了话茬儿,这回倒是明目张胆的指责了。
奶奶的目光在他们父子俩之间徘徊,程茂鸿吹胡子瞪眼板着脸孔,程宗遖却没有一丝情绪起伏,面对父亲的控诉,他对着奶奶好似无奈地耸耸肩膀。
“好了好了,吃饭了。”奶奶打着圆场,“你爸他现在就是个老小孩儿,脾气大得很,咱不理他。”
“林昭也来了啊,赶紧,咱进屋吃饭了。”奶奶笑着招呼林昭。然后拉着程宗遖率先进屋。
林昭向奶奶问好之后,他主动去推程茂鸿的轮椅。
“小昭啊,还是你懂事,那逆子连你一半儿都赶不上。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怎么他就这么不让人省心。”程茂鸿长吁短叹。
“遖哥掌管那么大个公司,他公务缠身,哪儿像我,纯粹一摸鱼混日子的。叔儿,其实遖哥一直记挂着您呐。”
林昭有自知之明,他可一点都不觉得程茂鸿这是在夸他,纯粹就是有目的性的客套话。
林昭是多精的人,一肚子的官方话术,信口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