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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頁(第1页)

這麼一想,章立文心裡的愧疚感就消失了。是啊,孩子而已,沒了再要一個,多大點事。他佩服自己的靈活和豁達。

「喂,老弟。」回到房中,他給陳國棟打去電話,「小丁那事到位了嗎?」

陳國棟那邊一如既往地安靜,多半又在伺候他媽:「已經找到羊了,那裡月底有表彰大會,到時候人多眼雜,小丁會在那時動手。沒幾天了,哥哥莫急。」

章立文叮囑,「不要聲張,你那人多嘴雜,最好弄成意外死亡。」

陳國棟篤定道,「伍來貴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人。等小丁辦完,我跟他說一聲,讓他帶幾個親信偷偷處理就好。」

章立文嗯了一聲,「老弟費心了。」

兩天後。

蘇朝暉明顯感到宋宇的反常。

準確而言,宋宇那天從電話室出來之後,就變得沉默寡言。

老員工們看他精神不佳,沒有以前活潑,都去關心他,但他對誰都是同一張笑臉,又對誰都不會交底。

下午的課程結束後,走廊一片喧鬧。

蘇朝暉以上廁所小解為由,躲開了要找他去打牌的幾個老員工。

他十分疲憊,覺得事可控,而人心不可控,因此說到底一切都不可控。

在他眼中,宋宇本來也不太正常,他至今記得興旺被殺那晚,宋宇拿起槍毫不猶豫地往自己太陽穴轟,好像從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如果寶玉沒騙自己,宋宇幼年的確慘遭拐賣,還不止一次,在那樣可怕的環境下,他的性格里一定有非常偏執或者極端的方面。

最近每天吃著米饅頭和土豆,營養嚴重不足,蘇朝暉感到累,感到意志力在一點點瓦解。

「蘇朝暉!」

冷不丁被這麼連名帶姓一喊,蘇朝暉嚇得血往上涌。他回頭一看,宋宇從他身側繞過去,正吹著口哨尿尿。

「幹什麼?」蘇朝暉拍拍心口,「附近有人嗎。」

宋宇搖頭,「他們打牌去了。」他環視一圈,湊到耳邊輕聲,「今天晚上兩點半,廁所等你,想跑出去,就不要睡過頭。」

「今晚跑?」蘇朝暉瞪大了眼睛。

此時有人路過,他忙低下頭裝作整理衣褲。

直覺告訴他,這是一場無把握的戰鬥,可他生平最討厭做沒準備的事,打無把握的仗。

「你就知會我一聲?」蘇朝暉冷靜下來,問,「怎麼跑?方法呢?」

「操,」宋宇仰頭往外斜了一眼,「你不會不想走了吧?」他抖了兩下,提上褲子,「你不餓嗎?老子半個月沒吃肉了,老子要找雞!」

蘇朝暉質疑,「太倉促了,你得跟我商量。」

「你董事長啊,開會啊?」宋宇笑道,「我不跟你商量,你聽我的就行。你們讀書人,磨磨唧唧,瞻前顧後,白長那麼好的腦子。你知道我當年怎麼從鄉下跑出來的嗎?我沒你沉得住氣,也沒你腦子好,我就是不想受那鳥氣,硬跑。反正在那是死,逮回去也是死。拼一拼,黃紙變黃金。」

蘇朝暉搖頭道,「我不能玩命,我是個平頭老百姓。我們一家只想本本份份過日子。」他壓低聲音,「我媽就我一個兒子,我好死不如賴活。就算我腿斷了,我爬也要爬回家,就算我渾身的骨頭都斷了,只要我命在,我媽也會為了養我而好好活著。可我要死了,她也不會活了。所以我只要能活著,就能忍下去。」

宋宇盯著蘇朝暉,「狀元,你是瞧不上我?還是信不過我?」

「我沒有瞧不上。」蘇朝暉在心中嘆,又不知如何解釋。自己就是個學生,信的是看到的,聽到的;是因果關係,邏輯分析,雖然事到如今,他的確感到有些事的荒謬難以分析,畢竟短短十來年學到的知識和經驗,對於複雜的人間而言,貧瘠到不足為提。

「隨你,」宋宇丟下一句話,「你耗在這,等別人來救你,我看幾時等得到。」他揮舞著手臂唱道,「沒有救世主,沒有神仙。」

蘇朝暉回味著這句話,暗暗下了決心,他直覺告訴他,宋宇對自己沒有惡意,他的目標不在自己,之前也的確幫過自己。

況且確實不能在這麼耗下去,否則自己不瘋,蘇玲要瘋了。

這剩下的半天,蘇朝暉一直魂不守舍,腦海里魔怔般總在響起宋宇那段走調的歌詞。

入夜。

凌晨o2點2o分:

宋宇睜著眼睛,看著門上玻璃窗上反射的時鐘的紅光。通過一周的摸索,他已經能通過牆上的光影,判斷出大致的時間。

他也觀察到,在這個時間,是人睡的最熟的時刻。前幾個晚上,他佯裝起來小便,跟著自己的只有一個人,有時候甚至沒有。

約在十分鐘後,清潔工會掃完這層樓,他的身上有整棟樓的鑰匙。這串鑰匙白天是老楊保管的。通過這幾天和老楊打牌聊天,他記住了哪些鑰匙分別開的是什麼門的。

他緩緩起身坐在床邊,無聲地盯著對面床的阮文君,與此同時在心裡盼望,今晚盯梢自己的個女人,女人輕盈瘦弱,比較好放倒。

蘇朝暉也同樣輾轉反側。

他看著虛無的黑,心亂如麻,又不敢鬧出太大動靜,怕吵醒下鋪的阮文君。就這麼像一條魚一樣,在堅硬的床上苦熬著自己。

跟宋宇走,萬一被發現,大概會被罰;但不至於死;不跟他走,萬一他跑脫,自己孤身一人,後面也是舉步維艱;似乎是各5o%的比例。蘇朝暉盤算著,同時無奈地意識到,這是自己能夠預估到的部分,而自己能預估到的實在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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