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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炅笑容温柔，林燮微微怔了怔，为她描绘的景图微微点头。

“不错，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只是，若这样下去，姊姊不也就十分辛苦劳累么？在皇宫辛苦，在外又如何能时时与驸马团聚？我实在不忍。”

林炅嘴角带笑，正要再劝几句，外头忽然传来唱喏之声：“左相谢绉求见——”

“请左相进来。”面对谢绉去而复返，林燮心中颇有些疑惑，不过他脾气颇好，并未发作，只是温声请他进门。林炅微微一笑，起身道：“陛下若有需要，荣华必不推诿。既然左相来了，那我也就先告辞了。”

“皇姊慢走。”林燮同他告别。

林炅身穿锦缎华服，腰系佩带，头戴朱钗，面容娇艳不可方物。她袅袅婷婷，身带馨香地与谢绉擦肩而过，年迈的老臣行了半礼，姿态谦恭。待林炅身形离去，他才朝林燮行礼。

少年天子轻咳两声，请他起身赐座，轻声道：“谢相可有甚么要事遗忘了？”

“陛下，”谢绉垂眼凝声，靠近片刻，直白道，“牝鸡司晨，家之穷也，可乎？”

这话说得林燮微微一怔。

“谢相之言，朕心中明了。”林燮并非顽童傻子，他好歹也是跟着林渊数年的，一直以来，政治嗅觉尚且算是不错；谢绉开口问话，他稍一思忖，便知晓这是在说谁了，不由地露出些许怅然笑意，“皇姊她并非敌人，提防警惕尚可，故意针对对付，我实在无法下手。”

这回轮到谢绉吃惊了。

他跟着承运帝、垂拱帝、宁安帝；也算三朝元老，素来忠于职守，爱国忠君。这三位效忠的皇帝各自有其性格特色，但大多时间是温和仁慈的。承运帝善于纳谏，垂拱帝从不出错，只宁安帝，谢绉暂时拿捏不准他想法念头，只是依仗他性格宽仁，故而敢于直言。

没想到、这位言笑温柔，毫无戾气的小皇帝，却是已经知道明白了？……也是，若真愚钝至此，垂拱帝又怎会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陛下既已知晓，请恕老臣多言。”谢绉合袖一拜。

“谢相关心朕，朕心里明白的。”林燮咳嗽两声，微微露出一丝苦笑，“朕生病卧床，皇姊却依然锦衣华服、盛装如花；朕身为皇帝，皇姊却佩戴玉珏，雕刻凤凰；朕上朝听政，皇姊却暗地收买官员，借助周如瑾之手插手政务……皇姊与朕分别三年，已然忘了，朕也会长大。”

——林燮其实还藏了一些。

他即便长大了，这些年内没遇到多少挫折，始终还是有些保留和稚嫩的。而林燮之所以了解到他姊姊的真面目，无疑是和一样兵种有关，而其名为——纠察使。

纠察使，垂拱帝登基之后便着手建立，近三十年来，纠察使的耳目遍布京都，且不断向周遭扩散。甚至于越是靠近京城，越是如一张大网般掌控着一切信息。

林渊是开挂的人，他刚开始建立纠察使，其实不过是夹杂了一些炫耀的功利心的。对于他来说，纠察使自然没有系统面板有用，但让他有种“有暗卫的皇帝才是牛逼皇帝”的自豪感。

可是、这在林渊手上近乎是装饰品的“纠察使”，传到林燮手中，就变成了必须必要乃至极其珍贵的东西。

纠察使自林燮登基，便开始有规律地向他传输京都各类信息。

那些信息从重要道次要排序，大部分是无关紧要的吃喝玩乐；但也有十分纳罕、隐晦的秘闻。林渊是个傲慢的玩家，他下了死规定，要求纠察使上传的信息必须完全客观，不允许有任何主观推断臆测，因为只有他才能对事情下定论。

因而，林燮所看到的，便是冰冷坚硬，毫无感情的文书。

书写着一行行秘闻，描绘着一个个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的隐秘，但却偏偏用词如此冷酷，让人不禁更加相信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实际上，它们的确是可以保证九成的真实性的。

林燮从此目睹了人世间肮脏丑陋令人作呕的部分。

他无法想象、难以忍受、不能接纳；但最后，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些。认同了那些面磁芯狠和尔虞我诈也是世间本就存在的一环。但他却依旧没有放弃、没有变的偏激和阴暗。而是依旧用自己的判断努力从中吸纳知识，化作决策和思考。

……也许林渊做梦也没想到，区区一个他建立之后就让自己运作，在林渊眼中格外鸡肋的隐秘的情报机关，在这一刻竟然成为了改变林燮最主要的催化剂。

而林炅——她和所有臣子一样，压根就没有听说过这个机构。

少年天子脸色苍白，神色略带忧郁，声音又带有稚嫩之感，虽然口中有所怨怼，却仍然是淡淡的语气，并不有多少愤懑气恼，而是一句话平静带过，转而对谢绉道：“对了，谢相，之前皇姊她提了个建议，你看是否可行……”

他将方才林炅所说之事告知谢绉，后者知晓宁安帝一直警惕于荣华公主，这才稍微放下悬着的心，打起精神，开始认真商讨‘代为批阅奏折’之事可否施行。

确认了此法或许可有更多扩展可能，谢绉打好腹稿，捧着和林燮商谈时写下的文书，在皇宫落钥前离开了甘露殿，踏出了皇宫。

……

宁安元年，宁安帝立华英阁。

入阁者皆位正五品，且皆为编、检、讲读之官，负责简化繁荣花俏的奏章，将其通过一两句话完成，粘粘于奏章之内，使皇帝顺其自然，加快批奏效率。华英阁不置官属，不得专制诸部。诸部奏事，亦不得相关白。

华英阁的建立在朝堂上还是激起了一些风浪的。官职虽然微小，但面圣机会增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甚至于罗泽瑜对此敏锐察觉到了绝佳的时机，将他麾下得力的干将王毅派遣出去，抛下之前的官职，做了个正五品的奏事官。

不过，这职位终究是个虚职，在短暂的风浪之后，大臣们也就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宁安帝的决策——但这些平静接受的人之中，并不包括荣华公主林炅。

林炅异常震怒、恼火。

她提出的建议，她哄诱苦思出的决策，现在竟然被林燮不声不响拿来，改头换面重新走上台前。而她得到的是什么？仅仅是微不足道的珍宝田地宅舍的赏赐！

这段日子里，荣华公主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气息让她的驸马周如瑾几乎不敢靠近她。

林炅在自我反省中慢慢冷静下来，她如往常般入宫面圣，感谢皇恩，与此同时，她意识到自己的弟弟已经不再是往常那个信任她的小孩儿了。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将林炅撇开行事，无视她的暗示会叫她极为难堪吗？

他当然知道！但是、他依然那样毫不犹豫地做了！

——这件事已经足够了，林炅立刻反映过来、林燮已经是个皇帝，不是太子了。

番外-龙凤争上（二）

林炅与林燮的争斗是隐晦、不着痕迹的。

大公主在皇宫内安插探子，尝试涉足盐政，尝试拉拢更多的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