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尔的思绪瞬间回到了她的十六岁。
那时候,她跟思锐中学的同学赵晶晶一起去学芭蕾,校花顾沐颖也在,她们一起练这曲子,在苏城一个舞蹈剧场里。
她们两个人在报班之前都有从小学芭蕾的舞蹈基础,可是黎尔没有。
从十四五岁才说动她妈花钱给她报班,完全从入门开始学的黎尔因为总是学不会,被老师各种嫌弃,临正式舞台表演要开始了,她不能拖后腿,所以趁大家都走了,她一个人留在舞台上拼命的练习。
她以为当时的自己是一个人站在无人知晓处笨拙的曼舞。
可是有个人自始至终都在默默的陪她。
空落的舞台上,一束笔直的照灯灯光流泻下来。
倔强不服输的少女穿着雪白的芭蕾舞衣,樱色的舞鞋,身姿窈窕,体态轻盈,像一只优雅的天鹅,举起一双纤细的藕臂,朝天花板坠下的唯一那束光举手。
圣桑的《天鹅》大提琴曲一直在温柔的为她伴奏。
她从未现,有人坐在剧院黑漆漆的角落里,凝睛定神的观看她跳舞。
那是温觉浅刚离开温家的时候,家里人准备要送温知宴去国外念书。
他不想去,趁机报了青少年篮球比赛,跟着他奶奶邓慧蓉长居苏城,这是他的反抗方式。
他还听说他们要把那位本来说好要跟温觉浅联姻的诸家小姑娘介绍给他认识,大哥没能完成的任务,温知宴要帮大哥完成。
以后,温知宴长大了,要继承家业,还要娶诸家的小姑娘。
那时候温知宴十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然而却像是一眼望到了边,如果是别人,一定会选择接受这样顺遂又轻松的人生。
可是看着舞台上的少女跳舞的温知宴绝对不会接受这种人生。
他想要做一个深邃无边的湖泊,让灵动野性的灵魂来他的怀中漫舞,此生才算是来这世界真正活过。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舞台上的少女轻轻念着,孜孜不倦的纠正自己的动作,旋转跳动,不管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跌倒多少次,她还是会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因为坚持不懈的练习,她最后得了浑身的伤,去更衣室换衣服,现有人在她没上锁的储物柜里给了她跌打喷雾跟创可贴,还有金桔柠檬糖。
哇,该不是会暗恋她的人偷偷放的吧,她扬起嘴角,窃窃的想。
可是在学校里喜欢她的人很少,因为她家里没有什么钱,而且她这个人性子也不娇软,男生都喜欢娇软一点的女孩子,动不动就哭起来,拧不动瓶盖,要找他们帮忙的那种。
她的世界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劲劲儿的横冲直撞。
她觉得应该只是别人放错了,说不定是要放给校花顾沐颖的,结果没记清楚柜子号,放到她这儿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不敢拿它们了。
跌打喷雾,有海绵宝宝图案的创可贴,还有一盒金桔柠檬
糖,她都没动。
换完衣服,出了剧院,摸出手机,她打电话告诉她妈:“我学会了,你不要把芭蕾班给我取消,只上一学期能学出个什么成绩,就算学费贵,那也不能半途而废,我肯定好好学,要相信你女儿。”
然而,她也只学了那一学期,因为黎正勤不久后就出轨,把朱婧仪的肚子搞大了,黎家把房子卖了,赔给朱婧仪当补偿都不够。
后来她妈倪涓雅就再也没给她报芭蕾班,说学费那么贵,反正她学也学不成舞蹈家。
黎尔就是这么不学芭蕾的,半途而废的一个小爱好,她早就不再惋惜了,但是有人替她惋惜。
她从来不知道从十六岁开始,温知宴随身携带的皮夹里夹的照片,是她在舞台上独自练芭蕾的照片。
曾经,上大学时,他去蒙特利尔看她,皮夹不慎被当地的小偷偷窃,为了拿回那张褪色的旧照片,他叫人翻遍整座蒙特利尔,都要把偷东西的小偷找出来。
黎尔在男人的钢琴声里听到了那段回忆,记忆终于打开了一个阀门。
那个夏天,因为黎正勤的出轨,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鸡飞狗跳的不幸事情上,从来没能现有一束滚烫视线在那个夏天为她倾注,像瘾症一样,一旦染上,就再也无法戒掉。
钢琴琴键压下最后一个音节,温知宴合上琴盖,回头瞧见黎尔起雾的双眸。
她从这曲子知道了,温知宴一定去看过她跳芭蕾。
她问他认识她多久了,他弹钢琴告诉她答案。
即使这个答案太震撼,黎尔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概念,是十年之久。
他居然认识了她十年之久,在她嫁给他之前,她居然完全没有半点察觉。
曲子弹完了,记忆里的窈窕小天鹅现在是他的太太了。
“如果尔尔不想公开,那么,就维持现在的原状。不管别人知不知道,我们永远都会是夫妻。”
温知宴起身来,走到黎尔身边,搭手扣住她光滑的下巴,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她敏感的肌肤,纵容的告诉她。
只要此生她乖乖当他太太,温知宴什么都答应黎尔。
他吞咽喉结,下一句还要再说什么,有人来打断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