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凯还记得那是夏天的一个周五,两个人下班后去路边摊吃了个烧烤,旁边的公园今天有活动,人流量很大。
薛凯有点累,问他回不回宿舍。
徐秉然说自己迟点回去。
那几天他正因为夏听南和他冷战的事情而心情烦闷,他在附近的巷子里走了走,反复地拨打夏听南的电话,但没人接。
徐秉然又在附近逛了逛,刚准备回去,却撞见一处民房因电力线路老化而引起火灾。
火来势汹汹,转眼就开始向上下弥漫,红光冲天,男女老少不断从房里跑出来,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至少没有人受伤。
楼下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
徐秉然看到红光的瞬间就报了警,通知消防员尽快赶来,电话那一头说三分钟前消防员已经出警。
已经没有人再往外跑,向上看去也没有求救的人,只有燃烧的声音在响个不停,滋呀作响,热浪滚滚而来。
大概是有活动所以道路比较拥堵,消防车还没到,徐秉然没看到消防员过来,心里还有一些不放心,于是一直等在原地。
这时,一名跛着脚的老妇人一脸焦急崩溃地往火海里走。
徐秉然吓了一跳,立刻拉住她,“您不能进去。”
“不行啊!我还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在里面,怎么办!”她说着眼泪就往下掉,泪水嵌进脸上的皱纹里,她用力挣脱他的手,不管不顾的模样。
徐秉然的表情变得冷峻,和她确认道:“您是说里面还有人?”
“对啊!救救我的孩子吧!”她无语伦次,“他们才多大,他们还在里面啊!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出门的,我才出门多久啊,怎么就起火了,怎么办呐!”
“您先冷静,先告诉我,在几层,他们是指有两个孩子吗?”他再一次朝她确认,并且四下环顾看看有没有两个小孩跑出来。
“对对!两个孩子!顶楼!在顶楼左边那间。”她的眼睛重燃希望,眼泪却依旧不止,嗓音有愧疚有痛苦,“求求你了,救救他们吧,这、这是钥匙,求求他们!他们还这么小!我只有他们两个了!”
火势没有减小的样子,顾不得确认妇人说的情况是否属实,徐秉然接过钥匙,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冲了上去,就算消防队马上就要来了,但万一呢?万一两个孩子真的还没有出来,万一迟一秒,两个孩子就要受到烈火的伤害。
民房和他家一样没有电梯,他只能迈着长腿往上飞奔,只希望妇人口中的孩子还完好无损,还能清醒地等着他的救援。
火场炎热,四周都泛起热浪,徐秉然捂着口鼻,身上出了一身汗,有热出来的汗,也有冷汗,心脏跳得很快。
离他上楼不过两分钟,钥匙根本没用上,这里的门墙都时间简陋,当他一脚踹开最左边的房子的门,看到一大一小的两个小孩子时,徐秉然心里陡然一松,万分庆幸自己上来了。
大一点的小孩已经被烟呛晕,一脸死灰地倒在床上,而小一点的那个好像只有两三岁,一直在哭,声音嘶哑,伴随着痛苦的咳嗽。
远处隐约响起消防车的声音,但听起来还有一些距离,徐秉然环顾四周,古老的民房,连墙都被烧得往下掉碎石,由于屋顶为老式瓦片木梁,天花板甚至出现了诡异的裂缝和凹陷,像是马上就要坍圮,大门已经被火烧得变形。
他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地抱起一个扛起一个,低着头呼吸急促地向外走去,但这样的重量饶是他也难以承受,他走得有些艰难。
意外往往就生在一瞬间,就像徐秉然当年意料不到父亲会因为救人而去世,他也意料不到自己今天的救援行为到底会给他的人生带来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整个屋顶向下陷,头顶的梁柱带着火向他们无情砸来的时候,徐秉然只来得及把小一点的孩子护进怀里。
疼痛只蔓延了一瞬间,隐隐有焦味袭来,那一刻徐秉然疼得什么都没能想起来,连夏听南都没能想起来,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好像这个世界的光都熄灭了。
……
薛凯在宿舍刚洗完澡就接到了大队长的电话,让他马上赶去医院,说徐秉然出事了。
把他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他全身过百分之三十的面积被烧伤,大部分在背部,且大部分为深二度和三度的烧伤,右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已经休克,入院的时候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薛凯的头脑一片混乱,分明半个小时前还在和他吃夜宵的同伴,怎么转眼就进入了如此危险的境地。
“你不知道,当时他的伤口有多夸张,整个背全部黑,皮肤都皲裂了。”薛凯想起当时瞥见的画面还是一阵头皮麻。
夏听南哑然,好像在听一个陌生的故事,但短短一句话,却让她心脏抽痛,她强忍着不失态。
“烧伤的面积太大,而且还有骨折,后背简直是一片狼藉,我们去看望的人,没有一个看得下去,实在是太严重,徐秉然身上全是烧伤后的瘢痕,过了大半年都没办法完全正常活动,每天过得跟个废物一样。”他扯了扯嘴角,开着辛酸的玩笑。
“为什么我都没看到疤。”她最多只注意到徐秉然手臂上有点疤,但徐秉然说那是过敏留下的疤,她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