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紧闭。
在老家横行霸道惯了的五人,到了都城,虽说大家都不肯坦诚,但到底弱了些气势。五人间互相推诿扯皮,就是没人有胆前去敲门的。
“刘季,还不是你个驴蛋非要拉着我们几个来的,你不去谁去?”夏侯婴脾气本来就差,又风餐露宿的赶了好几天路,如今好容易到了地方却吃了闭门羹,更是一肚子火。
眼前情形跟刘季给他形容的什么折节下交、飞黄腾达的场景完全不同,哪儿能给刘季好脸色。心里直嘀咕,明知这刘季为人极不靠谱,这次自己这是吃了什么迷药,才又信这泼货一次?
“少他娘跟老子在这儿废话,老子又没逼你!腿是长你身上的,当初屁颠颠的非要跟着老子,赶都赶不走。老子跟你说没说过投靠有风险,你听了?老怨老子,你亏不亏心?”夏侯婴脾气差,刘季又哪里是好相与的,听了夏侯婴言语,当然不干。
虽说自己或许是稍微高估了一点点自个儿的名声,没能让信陵君大开府门迎接,上来就封个大将军啥的,那也跟他刘季没关系不是?
卢绾见兄弟二人斗上了气,赶紧来做和事佬:“你们俩都少说两句,信陵君没见着,干粮也快吃完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要不我吹个唢呐,没准府里的人一听就出来了?”周勃拿出随身带着的唢呐,跃跃欲试。
刘季双手拢袖,耷拉着脑袋斜视周勃,没好气地数落:“你吹个屁,别人听了还当你给信陵君奔丧呢!唉,可惜萧何没在,不然他到底读过些破书,能跟人搭的上话。”
周勃见自己的“好主意”得不到支持,心中不满,嗤笑道:“人家萧何得了举荐,正在县城里当官,哪儿能跟着你胡闹。”
刘季呸了口唾沫,没接话。
一直沉默在一旁,还是个小孩的樊哙见几个哥哥你推我让的,大概瞧出来他们是想去敲门。樊哙等得无聊,心说几个哥哥也太谦让了,不如自己去抢个头功。于是也没跟几个人打招呼,就自己上去敲门去了。
樊哙看着高耸的大门心中嘀咕,果真不愧是季哥儿经常挂嘴上的豪杰,这门都看着比旁人家的富贵。
几人还在那边争吵不休,却见门自己开了,再仔细看下,却是樊哙那小子不知何时跑去敲开了门,这让被“抢”了头功的几人都有些悻悻然,嘴上却当然说不出丧气话。毕竟行走江湖,气势第一。
门开之后,却是一个须皆白的老者,一身儒士打扮,腰上配着一把看着与老人一样很有些年头的古剑。
看见敲门的是个小孩,老者没有直接赶人,而是温和问道:“小友何事?”
“我找信陵君!”樊哙丝毫不慌,抬起头朗声而答,声如洪钟。周围行人听了这个小孩的话,纷纷驻足,对着这个胆大的小子指指点点,面色古怪。刘季几人看在眼里,难免心中有了嘀咕,觉得风向不对,当下就想扯呼。
老者却对周遭的嘈杂不屑一顾,仍是一副慈祥面孔:“公子此刻不在府里,你去安邑寻他吧。”
“我不找公子,我找的是信陵君!”樊哙小脸全是茫然之色,心想这老头是不是老迷糊了?
刘季几人终于清醒了过来,走上前来向老者手忙脚乱地行礼,老者见几人行礼多不规范,心知来者都是草莽,想必是还不知公子分魏之事,想来投奔。
这种人,老者这些日子也接待过许多了。对好面子的魏王圉而言,公子偷了兵符,还带着兵占着安邑不归,显然觉得脸上被打的生疼。魏王自然不会将自己被耍的消息扩散开来,远离大梁的乡下人不知此事,再是正常不过。
如今整个信陵君府都是风雨飘摇,三千门客除了早随公子去参军的,都早已星散,如今还守着这座府邸的,只有自己这种受了公子大恩,却无力随军杀敌的顽固老人了。
几人里也就卢绾好歹跟人读过一点书,萧何不在,待人接物就看他了。卢绾先是向老者恭敬行了个后生礼,起身后道:“见过长者。我等五人皆是慕信陵君之名而来,望长者通禀。”
老者此前就已推测出几人的目的,闻言只是点点头算是答礼,“方才我与这位小友已经说过,公子不在府中,你们要是有心,就去安邑找他吧。”
若是以往有人来投,即便信陵君不在,老者也肯定会将人接进府里,至少要设宴款待才不负了信陵君的名头。只是如今信陵君府自身已是朝夕难保,将几人接进府里只能是害了他们。就连自己与几人在此交谈,落在有心人眼中,或许都会给对方带来不可知的祸患。
直接杀奔信陵君府,有些人或许不敢,但教训几个与信陵君或许有些瓜葛的外乡人以在魏王圉面前作为晋身之资,有这样想法的投机之人不知凡几。
几人听闻自己等人不远百里来投,信陵君却不在,应门的老者看来也是冷冷冰冰,没有接待的意思,众人不免垂头丧气,正要转身而走,却被老者叫住。
老者看几人服饰破败,心知对方乃是势穷来投,即便不能招待一二,也不能让人空手而归。
几人应声回头,只见老者从门内接过一个包裹,交给打头的卢绾,“这里是十金,拿着做路上花销吧。”
卢绾捧着包裹欲要推辞,却被刘季一把夺了过来,“长者赐。”
满篇礼经,刘季就记下了这么一句,此时用来确实恰到好处。
老者并未对刘季轻浮的行为表示不满,这些年他见过的浪荡子多不胜数,况且这个年轻人眉目之间虽然狡黠之色居多,但也难得真性情。因此并无作色怒,只是依然云淡风轻地作别,然后缓缓关上了门。
几人用老者给的钱买了些饭食,蹲在路边的凉亭中就吃喝了起来。樊哙年纪还小,刘季不许他喝酒,只好眼巴巴看着大孩子们觥筹交错,好不羡慕。
几人吃得痛快,不多时就整得满地杯盘狼藉。夏侯婴在胸口抹了把油渍,嘴中还占着半根鸡腿,含混不清道:“刘季,你说咱们还去寻那个劳什子信啥君不?”
刘季将鸡骨头随意扔到地上,拿着手指抠出牙缝中的鸡肉,看着挺大块,于是舍不得扔掉,又给放到了嘴里:“废话,老子做事从来有始有终。”
“可安邑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