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棋如想起昨日跟秦晏说的那些话心中大痛,忍不住哽咽出声……秦晏偏过头去不再说话,外面有人又来催,晁嘉无法只得起身出去了,秦晏本不欲理会,只是又想起苏卿辰临终前的嘱咐,闭了闭眼起身跟了出去,谁知外面宗室的人已经到了殿外,见晁嘉出来了连忙行礼,秦晏冷着脸跟在晁嘉身后,一脸冷漠。打头的一人上前躬身道:&ldo;皇上,臣等听闻那苏卿辰畏罪自杀……&rdo;秦晏一听这话方才压下的火腾的烧了起来,抬手抄起廊间摆着的花瓶朝那人砸了过去,厉声怒道:&ldo;放肆!谁敢说先生是畏罪自杀!&rdo;花瓶炸裂,殿中先是安静了下,随即被秦晏砸的那人上前怒道:&ldo;大殿之上!你敢失仪!&rdo;秦晏凌眉冷笑道:&ldo;我就失仪了,尔等要如何?&rdo;晁嘉隐忍数月终于受不了了,一脚将那人踢了个踉跄,嘶声吼道:&ldo;失仪又如何?!这是我兄弟!殿里面躺着的是我师父!是我父亲!他们如何管你们什么事?你们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rdo;晁嘉彻底失态,抄起什么砸什么,厉声道:&ldo;算什么!算什么!算什么……&rdo;荆谣和衡棋如听到动静连忙奔了出来,荆谣见秦晏手伤崩裂连忙从身上孝衣上扯下一条给秦晏绑好,衡棋如本就憋着怒火,见这情形也顾不得了,搬起殿旁摆着的人高的鎏金大花瓶砸了过去,失声大吼道:&ldo;先生尸骨未寒!你们敢来这里闹!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不成?!我宰了你们!&rdo;宗室们畏畏缩缩跪了一地,他们万万没想到晁嘉竟也会发火,都吓掉了半条命,几人一时都气狠了,砸个不停,生生将殿中物件砸了个遍,打头的一排人俱是头破血流,半晌晁嘉才停了手,脱力般跌坐在地上,哑声道:&ldo;先生……已经去了,朕的最后一个亲人也去了……&rdo;秦晏深深吁了一口气,沉声道:&ldo;皇上,臣刚说了,臣恨的,是老天没给先生一个说法。&rdo;晁嘉转头看向秦晏,恍然点头重复道:&ldo;对,说法……&rdo;秦晏冷声道:&ldo;彻查旧案,以祭先生亡灵,丧事大办,以彰先生功勋。&rdo;晁嘉抹了一把脸,起身慢慢道:&ldo;秦晏说得对,传朕旨意,彻查薛氏一族,彻查当年同晁泽有关的人……火速定案,从重量刑,让他们全部为先生陪葬!另,先生丧事……一应按镇国亲王仪制来办,百日后葬入先帝陵,不可有丝毫差池,从即日起,再有妄议先生生前重重者,按大不敬处罪!&rdo;承乾宫偏殿中,荆谣同宫人要来药箱,走到秦晏跟前轻声道:&ldo;哥哥,那手上的伤……我再给你包一下吧,从伤了就没好好上一次药,回来化脓了就不容易好了。&rdo;衡棋如抽空出宫去安抚秦思,秦晏同晁嘉一起看折子,晁嘉坐在上面龙案后,下设一九曲书案给秦晏,晁嘉见荆谣来了揉了揉眉心道:&ldo;秦晏,先歇会儿吧,忙了一天了,荆谣,现在几时了?&rdo;&ldo;戌时三刻了。&rdo;荆谣看了看外面低声道,&ldo;天都黑了。&rdo;秦晏放下折子抬头看荆谣,见他眼下一片乌青心中疼了下,从前日起两人都没回府,荆谣就一直陪自己,几乎没睡过,秦晏起身让荆谣坐在自己位子上,荆谣忙要起来,秦晏轻声道:&ldo;坐会儿,晚间可吃东西了?&rdo;秦晏挽起袖子将左手递给荆谣,荆谣顿了下道:&ldo;吃了半盘子点心。&rdo;晁嘉闻言皱眉偏过头斥道:&ldo;都是死人不成?没人给荆谣预备吃的?!&rdo;荆谣连忙道:&ldo;不怪他们,是我刚去御药房耽误了晚膳,再说已经吃了些点心,也不饿了。&rdo;秦晏在他头上揉了下道:&ldo;皇上……可否让人给内子准备碗燕窝粥?他晚间爱吃那个。&rdo;晁嘉点头,宫人连忙答应着要下去,秦晏又道:&ldo;莫要加生姜,他吃不惯。&rdo;宫人看向晁嘉,晁嘉怒道:&ldo;看朕做什么?怎么跟你说的就怎么去做!&rdo;宫人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求饶不止,磕了不知多少个头才下去了。荆谣抿了下嘴唇有些不安心,晁嘉叹了一口气道:&ldo;秦晏……我早该听你的,该如何就如何,这仁君装时间长了……未免让人失了惧怕。&rdo;秦晏眼眸微垂没答话,荆谣小心的将秦晏手上绑着的白纱解了下来,血迹干涸,最里面的白纱粘在了皮肉上,荆谣小心的用步沾了药油轻轻的擦着,半晌才将白纱全取了下来,里面的伤口还洇着血,旁边的肉泛着不正常的红色,荆谣眉头紧锁,低声道:&ldo;那匕首上有铜锈,带进毒来了……这口子以后怕是要留疤。&rdo;&ldo;留就留吧。&rdo;秦晏昨日是自己随便包扎的,他怕荆谣看了难受就没让他帮忙,自己包的匆忙,也没上什么药,今天果然觉得整个手涨的难受,有些撑不住,只得让荆谣上药了,秦晏怕荆谣吃心,故意笑了下道,&ldo;留了疤就丑了,你还喜欢么?&rdo;荆谣下意识看向晁嘉,见他没留意才低声道:&ldo;喜欢……什么样我都喜欢……&rdo;荆谣手下轻柔的很,慢慢的擦尽了脏污,取了药粉慢慢的撒了上去,秦晏被药蛰的不住手抖,荆谣心疼的不行,忍不住轻轻的给他吹着。这样大的口子,单是吹一吹其实没甚作用,秦晏却故意道:&ldo;果然好多了。&rdo;&ldo;真的?&rdo;荆谣眼中一亮,动作越发轻柔,低声道,&ldo;一会儿睡前再上一次药,等这肿消下去就容易好了。&rdo;秦晏看着荆谣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掌,鼓着脸慢慢吹着的样子心中熨帖不已,忍不住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轻声道:&ldo;有你给我吹这一会儿也该好了。&rdo;荆谣笑了下取过干净白纱来给他小心的缠上了,低声道:&ldo;要是真这么有用让我吹一天也行。&rdo;秦晏笑了下没说话,上面晁嘉低着头看折子,听着两人的家常话心中黯然。不多时宫人将荆谣的燕窝送了上来,秦晏接过来尝了一口递给荆谣道:&ldo;有些烫,等会儿再用。&rdo;,说罢还是让荆谣坐在自己位子上,自己拿起方才看过的折子送上来给晁嘉,两人一同商议。秦晏将一份名单递给晁嘉道:&ldo;成年男子一律斩首,未满十四岁的男子全部发配岭南,终生不许返京,女子悉数发卖,皇上以为如何?&rdo;晁嘉点点头:&ldo;很好,还有一事……还要为当年那些像羿老将军,嘉恩侯一般蒙冤获罪的人正名,位高有功者配享太庙,神位送入西殿。寻来他们的后人,皆受荫封。&rdo;晁嘉冷笑一声:&ldo;也让这些人明白明白,朕从未忘过当年之事!&rdo;涉及羿府的事,秦晏不好答话,顿了下问道:&ldo;还有就是薛太妃,她侍奉先帝多年,且育有三位皇子,这该如何?&rdo;&ldo;生了三个儿子又如何?如今只剩下一个了,还被褫夺了王位在宗人府里等死,呵呵……薛太妃昨日已经自尽了,前朝的妃嫔中薛家的还有一个贵人。&rdo;晁嘉眼中有些厌恶,&ldo;干脆也赐她自尽吧,以绝后患。&rdo;秦晏不欲为难女人,摇头道:&ldo;这倒不必,那个薛贵人我已查过,她十三岁进宫,如今三年了,从未侍寝过,且她本不是薛家本家的女儿,应是薛太妃接进来固宠的,只不知为何没用上……罢了,让她去守皇陵就是。&rdo;晁嘉点点头:&ldo;也好……对了,礼部的人已经报上来了,烈帝陵西边五里有一处风水不错,朕看着还行,就在那里给先生修陵吧?&rdo;秦晏点头:&ldo;那边安静,挺好的……&rdo;提起苏卿辰来两人心中又都难受了一阵子,秦晏低声道:&ldo;薛家的案子诛连的人已不少了……一会儿臣将名单列出来,皇上再看看,再添些也行的。&rdo;晁嘉既已经因此事发了怒,那就得好好地抓住这个机会,将看不顺眼的,挡着路的人都清理清理,至于他们同这案子有没有关系……那就不重要了,朝中轻易遇不到这样大的案子,失了这次的机会下次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晁嘉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提笔添了几个人进去,秦晏看了眼没说话,晁嘉放下笔低声叹道:&ldo;皇位之争,向来都要流些血的……以前是朕糊涂了,不流血,别人谁将你当皇帝呢?呵呵……&rdo;秦晏低声道:&ldo;等将这些人都清理后皇上自可继续做仁君。&rdo;晁嘉苦笑一声,摆摆手道:&ldo;你也累了一天了,手上还带着伤,先回去吧,今夜朕自己为先生守灵。&rdo;秦晏刚想拒绝,忽而想到荆谣眼底的乌青犹豫了下,点点头道:&ldo;好,皇上保重身子。&rdo;等荆谣用罢燕窝后秦晏带着荆谣出了宫,回到府中时已经亥时了,荆谣换了衣裳命人取热水来,秦晏不知是近日累的狠了还是怎么的,头有些发沉,身上疲惫的很,低声道:&ldo;今日就不洗了,早些睡吧,明早再洗换也是一样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