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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页(第1页)

周森不动声色地将我的裙摆理好:“你最让我着迷的就是这股子巾帼英雄的劲头。”

可虽说周森是不动声色,庄盛那厮却嚷嚷了开来:“我的沁啊,露小内内了啊,黑色,黑色,喔!”

救助癌症患者基金会计划举办一次义卖,仅仅才是筹备阶段,我和周森这次头一回结伴露面,而周森不出我们意料地,被婉转地谢绝了。

之所以说不出我们意料,是因为六年前安家家纺染色剂致癌一案,又被人重新炒了冷饭。许诺联合了刑海澜,放出些无凭无证的消息,无奈,总有太多人冷饭也吃得津津有味,不求甚解人云亦云,便又将周森推上了风口浪尖儿。

基金会婉转的谢绝大体可以归纳为两个字:避嫌。

周森到底还是逼出了许诺的这第一步。

单喜喜和庄盛大婚那天,我微醺着倚着周森走出那条石板路,手里仍油乎乎地捧着那颗麻团,嘻嘻地说拿它如何是好呢,用麻团做标本还前无古人呢吧。

而石板路的尽头,人行道的对面,许诺在等候着,手里牵着小执。

我湖绿色的斜肩长裙,由周森墨色的西装映衬着,像是一副旖旎的夜景,精雕细琢地,须天时地利才会这么毫厘不差地。而许诺,她穿了件肤色的合身的针织裙,包裹着她姣好的身躯,她脚下是双平底球鞋,这让我不敢草率行事,因为我逃不出十步,大概就会被她易如反掌地拎住。

至于小执,他穿了灰色的运动套装,裤子肥肥大大的,一只手插在裤兜中,略为瘦削的面庞微微垂着,没有任何表情。

不知该不该感到骄傲,我们这暂时二对二的四人,单论外表的话,无疑是这会儿穿梭的人潮中,最出色的四个。

周森对我交代:“跟着我。”

随后,他穿过人行道,牵上小执的另一只手,没说一个字,便迈开了脚步。

周森连头都没回,他知道,他让我跟上,我就会跟上。

足足过了三个红绿灯,周森才停下。我差点儿都跟得失去信心了。

许诺明明知道我在狼狈地尾随着,可还是装作意外:“你还在?”

我有些喘,脚酸得厉害,打了个晃。

周森暂时松开了小执的手,站到我旁边。

“小执想今天去动物园。”许诺目不斜视地盯着周森。她在有意避开我,倒不是说今天有多加倍地憎恶我,而是不愿在我面前表露她的祈求罢了。她甚至推了一把小执的肩膀,提醒他附和。

可惜,小执没遂她的愿,没吭声。

许诺唱着独角戏:“你有事耽搁了,我想小执不会介意的。这会儿也还来得及,说是一直到月底,动物园每天还有夜市。”

许诺又推了小执一把:“问爸爸好不好?嗯?”

到底,许诺还是个狠角色的。那“爸爸”二字她念得荡气回肠地,而我也真的中了招,就像被针扎了会痛这是明摆着的道理,但真的被扎的那一当下,还是会不自禁地咝咝呼痛。

好在,有周森在:“我走这么急不是想赶什么夜市,那边都是毕心沁的朋友,我不想在那边让谁出丑,让她被议论。”

假如这个时候有人问我,毕心沁,周森究竟哪里首当其冲地深得你心?我的答案只有一个。他好看的眉眼和好看的躯干固然叫我沉醉,他的泰然也固然叫我欲罢不能,但那些都太虚无了,真切地,让我一寸寸沦陷的,是他的细致入微,像是细碎的柳絮,顺着呼吸钻进心房,直到满满当当。

周森俯下身,将小执运动衣的拉链拉到最上端,歘的一下,让他不得不抬了头。

“我们按原计划,明天。”周森当小执是平等的,用商议的口吻,且伸出手掌,等着他和他击掌。

小执又是满眼的戾气,和我第一次窥见到他时一模一样。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我,没人给我们介绍,我也不谙和少年相处之道,只好在他面向我时,讪讪地嗨了一声。

小执面向着我,干脆地和周森击掌,随后双手插回裤兜,扭头便走。

许诺色变,但在她有任何其它反应之前,周森抢了先,他倏然握住许诺的一只手腕:“想两败俱伤吗?”

周森没有在吝啬气力,许诺的表情越来越掩饰不住的痛苦,她的精神再强大,肢体上的痛苦也一样是由神经支配。她的手因血液的滞流而呈出绛红色,周森不再加重,维持着。

“我在问你,想两败俱伤吗?”周森逼问她。

“放开,放开我。”许诺在挣扎了。

连我都有些不安了:“周森……”

“别再把小执或是毕心沁拖下水,你大可以继续冲我来,因为你伤害了我,也就等于伤害了他们。许诺,目前你的筹码还有一大把,占尽了优势,所以请你至少还有个做人做事的底限,可以吗?”周森说得慢条斯理,而他越慢,许诺便越颤抖,他又加重了力道,“我再说最后一遍,别再……找小执……或是她的麻烦,不然我保证,你会伤得更重。”

周森松开了许诺,不过是五指悄然地松开,便还了她自由。

“小执!”许诺对着不远处……声泪俱下。

我和周森回过头,这才注意到小执就在不远处驻足,依旧是没有表情的表皮像是随时会爆发的火山。我们这厢戏落下了帷幕,这回他才埋头钻入了人潮。

许诺从容地揉着手腕:“爸爸对妈妈这么凶,这回你可伤透了他的心了,回去好好向他赔不是吧。”

后来,我们大概像是作鸟兽散。许诺先走了,这样的收尾对她来说差强人意。我催促周森,快去追小执吧,他才那么小,别再迷路了,如今坏人还那么多。周森拥抱了我一下,拍了拍我的背,说他认路的本事比我还好,不会迷路,而且他一向警惕,不会上坏人的当,可这也正是我遗憾的地方,一个谁也不相信的孩子,这样的童年太沉甸甸了。

周森去追小执了。

我手里黏腻腻的,那颗麻团被我攥爆了,豆沙馅儿泛滥着,惨不忍睹。

那天回到家,我接到了赵炽的电话。他劈头盖脸:“整夜整夜地不回家,你真是太不像话了。”

“喂,我不是未成年少女了,要是早婚早育的话,我孩子都快成年了。”自察这话说得有些生硬后,我又补充道,“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可以打我手机,手机。”

“我不是非找到你不可,”赵炽越来越没有律师的沉稳了,“我只是要知道你到家了,要知道你平安到家了。”

“又不是兵荒马乱……”话才说了一半,我反应过来,“总不会许诺要对我……”

赵炽打断我:“什么都别问我,在你们这你死我活的争斗里,我是最无辜的受害者,你们谁都没权力问我什么。我为许诺浪费了多少年,我又用多少年才再一次动心,现在我的邻居住着三个单身女人,姿色过人不说,还争相对我暗送秋波,可现在我没那个力气再重新忘了谁,重新敞开心扉了。毕心沁,你既然让我再一次动心了,就对我负责吧,来和我过安稳的日子吧,这样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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