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那一日,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前来迎候,也许其中夹杂着作秀的成分,但所有人都更愿意相信,那些欢乐的面孔是出自真心。
赵明闻骑在马上,她慢慢催马穿过人群,在某一刻,似乎是被什么一点,她向一旁投去了视线。那座酒楼还屹立在那里,似乎只是多了些沧桑,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同从前一模一样。
只是当时的人,早已不在了,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此时见到,心中便更多了几分叹息。
赵明闻却并没有因此神伤太久,她望着那些,忽然带出了一点笑影来,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于是到这个时候,她向身后稍稍一看,便瞧见了赵明彰,索性便点了他过来。
赵明闻于是唤道:“玉衡。”
赵明彰原是落后一步,听到了召唤,便凑到她的身边,赵明闻执鞭向那处一点,笑道:“还是那个样子,小时候我阿耶班师回朝的时候,阿翁总是会带着我在那里看,看着阿耶威风凛凛地走过,看着他身后的兵士——就像现在一样。”
赵明彰望着她,似乎感到赵明闻心中的那些波澜,轻轻地朝她微笑起来。赵明闻也不再多想了,她便继续往前走去。
撷芳显然注意到了此处的情况,她注视着赵明闻,似乎带着担忧,那目光很快便被赵明闻捕捉到了,可赵明闻只是摇摇头。长久以来的默契使得两人都知道彼此的意思,此处不是能够多说的地方,更多的事情,便留给之后罢。
这喧闹在很久之后才结束了,回到镇北侯府,一切都被有意恢复了昔日的模样。明白其中潜藏的那种意思,赵明闻在简单地更换了衣裳后,便要再次动身。
此时,承平帝已经在宫中等待着她的到来了。
而赵安时却颤颤巍巍地叫住了她:“别叫陛下多损了面子。”
赵安时只是这样嘱托道,却并没有想要借此插手,于是赵明闻也便应下了。
第216章
天子摆出的仪仗严明,但放在赵明闻眼里,不过是如小孩子戏耍般的玩具。对于赵明闻的到来,宫城上下无不感到战战兢兢。
自然,还未亲政的天子算得上年幼,何况他与赵明闻之间不仅有君臣之别,还有男女之分,如若放任独处,想来是谁也不能安心的。齐友真自然整妆而来,算是在其中做个回转。
说是独处,其实周遭都为侍从们所簇拥,然而那些活生生的人放在承平帝眼中,也不过是个出着热气的玩意。他等待着赵明闻的到来,心中难免有些拘束。从外臣口中,承平帝曾经无数次地听到赵明闻的名字,在大部分时候,她是以一个几比鬼煞的存在——暴戾、专横、甚至在先帝的死亡中占据着很大的影响,那些口口声声的传言无一不在承平帝的心中刻上印痕。
自然了,这君臣二人此前也曾见面,只是在那样光线幽深的大殿上,人脸与神情最终都模糊成色块,又或者不过短短几瞬言语,自然也不会留下多少记忆了。
他等待了很久,直到脚步声在一片寂静中响起。
到了这时候,那种积蓄已久的胆怯才爆出来,他有些无所适从地找寻着齐友真的身影——在那些垂下的珠帘后,那道模糊的剪影轻轻颤动了一下,很快又归到了一片沉默的安静当中。
“陛下。”赵明闻向承平帝点一点头。
若是放在往日,她自然要为这样的轻率受到外人的指责,但是今天,赵明闻是以帝师的身份到来的,皇姑、帝师,这样重重的身份,让这场会面显得不伦不类起来。
“太后。”她又转而向齐友真半躬身行过一礼。
齐友真的身影在帘后又是一动,她向赵明闻遥遥一拜。
于是这课便开始了,说是授课,其实也不过是照本宣科讲些经史子集上的圣人之言,时间久了,承平帝便开始昏昏欲睡起来。赵明闻与他相对而坐,却并没有唤醒他,只是始终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注视着承平帝。
似乎是为这视线所惊扰,承平帝很快挣醒过来,他朦朦胧胧地揉一揉眼睛,正想招手呼唤宫人,才恍然惊觉自己所处的地方。
“皇姑——”承平帝于是怯生生地望向赵明闻。
他自然生得一副好面孔,平素便常以此获得旁人的亲近,尽管知道承平帝或许并不如面上一般无辜,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自然乐得随手赏些玩意,于自矜无关痛痒,却也好让他欢喜。
但是,这样无往不利的花招似乎在赵明闻面前失利了,她只是注视着承平帝,叹道:“这是第一次。”
承平帝不由一怔。
赵明闻却并不解释,她望了望齐友真,再次微笑起来:“陛下既然倦了,便请回去歇息罢。今日无事,过了晚上,更当好生将功课念诵一遍,我明日是要查的。”
得了这样的意外之喜,承平帝也不再多想,他向赵明闻与齐友真行过了礼,转而便往殿后而去。而齐友真却在这时拂开了帘子,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含笑道:“皇帝年幼,许多事情自然是不清楚的,秦王还要多加劝解啊。”
“刀斧手都撤下了吗?”赵明闻只是反问。
这样的一问,显得过于突然,让齐友真想要接着说出的话也被截断了。
“太后在这件事情当中又参与了多少?”即使是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语,赵明闻的神情依旧温和,似乎并没有为此而愤怒的意思。她的语气实在笃定,让齐友真连推诿的机会也没有了,她明白,这是赵明闻在警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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