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处松了松领带,看着杯中光华流转的液体,长长舒了口气。“现在我们通过公开市场上的吸纳,以及从一些小股东手上的购买,已掌握了宋氏45的股权。”方才钟京平暗讽他只懂法律不懂金融,是终究还是将他当成钟旻身边一个帮忙打官司解决纠纷的,却忽略了陆知处在商业上优秀的表现,这一点,钟沁看到了,而钟京平没有。钟旻怔了一下,略略皱眉。“不是55么?”“还有10在一个人手里,目前他不肯将手中的股份出售。”“哦?”钟旻挑眉,有点不以为然,“宋氏现在前景并不被看好,他有什么好舍不得的?”陆知处笑了起来,摊手道:“他也不是不知道形势,但就是不愿意卖,难不成还去抢过来?”“他有什么弱点或嗜好?”钟旻瞟了他神清气爽没有丝毫为难的样子一眼。陆心照不宣,闻言微笑,“那人是个古董收藏家,至于其他具体的,我已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消息的。”两人说话之间,会场已传来钟鸿钧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每个角落,沉稳而颇具威严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很高兴诸位能来参加这小小的宴会,希望大家今晚有个愉快的夜晚,”例行的开场白之后,钟鸿钧顿了一下,手牵着钟映水又上前一些,正对着也站在那里的另一个年轻人,他看起来春风满面,深情的视线没离开过钟映水,可惜钟映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我们钟家的小公主映水,今晚将和ca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欧阳晖先生订婚。”此言一出,四下哗然。ca集团是美国实力雄厚的大财团,这次两家订婚,媒体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否则早已千方百计混进来采访了,钟鸿钧冷不防宣布这个消息,实在是具有震撼的效果。钟映水觉得世间一切声音仿佛都已隔绝在外,那些人表情不一,嘴巴张张阖阖,甚至举杯祝福的动作在她看来都是那么虚伪。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去搜寻那个曾令自己心动过的男人,她忘不了他听到自己诉说梦想时眼里所流露出来的温柔。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要听凭别人来摆布?只不过因为她姓钟,所以她的人生要由别人来安排?以前只是置疑和无奈,但此刻,面对周围无数错落不一的眼光,她却深深地愤怒起来。旁边那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人,她只见过三面,纵然别人说得天花乱坠,她也无从判断。钟映水听见自己如此说道,声音不大却弥足坚定。“我不同意这桩婚事。”会场顿时一片骇人的沉默,不只众人错愕,陆知处也有些始料不及,他望向身处中心投聚了无数视线的女子,她正好也往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有了瞬间的交接。惟有钟旻眼角瞥过,看见大厅帷幕之后那颗花白头颅闪了一闪,薄唇不由得轻勾起来,看来将会很热闹。“你说什么?”片刻的震愕后,钟鸿钧立时恢复冷静,压低了声音质问她。他虽然也不想将侄女当成联姻的卒子,但这是老爷子安排好的,他也反对无效,而映水当初明明答应了的,怎么能在这关头上反悔?“我说,我不同意这桩婚事。”钟映水看也不看一旁早已脸色极其难看的未婚夫,又重复了一遍,她的目光轻轻一扫,最终定在会场一处。钟鸿钧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钟旻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斯文得体,却是陌生得很。ps,香港确实有规定不允许大律师在任职公司律师的同时兼任公司股东,但内地法律是否也有这样的规定俺就忘记了,所以大家不要太计较了,嘿嘿钟映水只觉得自己的目光一旦落在那男人身上,就似凝住了一般再也无法移,而众人顺势望去,看到钟大小姐在订婚之夜公开悔婚并且紧盯着一个陌生男人不放,自然平空多出许多暧昧不堪的臆测。这种情形下,即便洒脱如陆知处也不由几分尴尬,轻咳了一声微侧过身,巧妙地借钟旻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钟旻冷睨了他一眼,身体却也没动半分,两人传递着不为人知的讯息。你们这演的是哪出戏?陆知处几不可见地摇了一下头,我以为你知道。那边钟鸿钧正压低了声音给予钟映水最后的劝告,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家族里这个向来最听长辈的话的钟家人竟会在关键时刻做出如此行为。“映水不要任性,老爷子也在旁边看着,你知道你这一说会有什么后果吗?”当众悔婚,不仅当事人本身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更可能导致两家交恶。“假如我不是在这里说,结果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钟映水的目光慢慢地从那个人身上调开,移望别处。她警告自己再望下去只会给那人带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即使先前那一刻心中也曾有过某种卑鄙的想法,只要让大家误会下去,说不定到最后可以弄假成真……然而自己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因为她不允许自己的行为玷污了自己的真心,,更不允许自己毁掉那人永远留存在心中的温柔。“这次悔婚纯粹是我个人的行为,若有什么后果也由我一人承担。”承担,你承担得起吗?钟鸿钧暗自苦笑,为她不负责任的言辞,然而这一切发展到现在,已不是他这个钟氏集团总裁所能控制的了,站在这状婚约背后的,才是真正可以操纵全局的人--钟老爷子。“钟小姐,可以给我一个退婚的理由吗?”当事人之一,那个ca集团的继承人欧阳晖力持平静地问道,虽然不乏恼怒,但都很好地被他克制下来了,身为大财团的继承人首要之一,便是保持良好的风度,无论情势多么恶劣,更无论他现在有多么想摔杯子摇着钟映水的肩膀大声诘问。“因为她有自己想要的自由。”开口的陆知处觉得自己也许是股市报价看多了以致头昏脑涨意识不清,明知这样一来会为自己招来更多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但他所看到的钟映水,不是现在这个暴露在众人面前披着华丽外衣像公主一样骄傲像玫瑰一样火热的女子,而只是一个如同烟花般寂寞,却将脆弱深深地藏在背后不肯轻易示人的女孩。自己本不是这样多管闲事的人,但刚才,当他想要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竟是昨夜那双黑暗中依然明澈的眼眸所绽放出来的憧憬。每一年,都能和心爱的人去周游世界,看遍世间最美的风景。我没有办法达成你的愿望,但至少能帮你分担一些压力。原本笙歌蔓舞的大厅此刻竟如坟场般死寂,不少人不出声的原因是他们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这一场好戏如何收场。欧阳晖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也难怪,原本该是春风得意的夜晚现在仿佛被驳斥得颜面无存,他眯起眼,瞪向陆知处。“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为她说话?”不只四周视线齐聚在他身上,连身旁的人也投来冷然一眼,陆知处惟有暗自苦笑,看来所有的人都误会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爱钟映水。只有钟映水没误会,她明白陆知处根本不会爱上自己,因为从他无数次凝视着自己的眼里看不到对半丝波动,即使有,那也是与二哥吵架抬杠的时候,那双向来锐利清明的眸子会变得更加明亮耀眼,几乎令人不敢直视。虽然她不知道陆为什么开口,但此刻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如果你们听不明白,那么我再说一次,我不同意这桩婚约,但这完全是我个人的行为,与其他任何人无关。”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至每个人的耳中,钟映水边说着已边飞快地脱下那碍事至极的高跟鞋,钟鸿钧眼见不对想要阻止,却见她话刚落音便推开左右人群往大门口跑去,众人未及反应,竟也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出大门口,再回首一笑。看着被自己远远抛在会场的人们,钟映水只觉得自己活了二十几年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快意过,许多事情自己从前不敢放胆去做,但现在既然已经做了,心中反而踏实下来,不再忐忑害怕。从今以后,她的人生便要由自己来安排,绝不假他人之手。钟鸿钧看着钟映水跑出很远,叫警卫拦住她也来不及了,虽然自己想对这唯一的侄女手下留情,但连一直隐于幕后默默看着这一切的老爷子也没有出声阻止,那就有点蹊跷了。欧阳晖冷着一张脸没发作,质问钟鸿钧:“不知今天这件事钟家想给我们欧阳家个什么样的交代,难道钟总裁是看我父亲不在这里好欺负么?”钟鸿钧皱了皱眉正想开口,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拄着龙头拐杖的老头缓缓由旁步出。“今日之事,钟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淡淡一句,金石掷地,再无反驳的余地,这就是钟老爷子,叱咤商场五十余年的老妖怪。欧阳晖在这年龄和威望远比他父亲还要高的老人面前也不太敢造次,于是便咬咬牙怒笑道:“既然有老爷子这句话,那么我和我父亲就恭候着。”说罢拂袖而去,看也不再看旁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