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主管斟酌了一下语气:“如果你愿意删掉里面一些不太好的,或许你可以跟着许清灵一起完成这个项目。”
姜黎垂了垂睫毛:“我在黎川看见了一个女人,她生了七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孩子已经快成年。那是我无意中送班上一个孩子回家看见的,那户人家怕她逃跑,就像拴狗一样用链子把她锁住。我不知道她多大,后来有一天她和我说了一句话,她说的是英语,她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这件事情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后来她走访找到了这个女人的家人,她的父母因为女儿的失踪早已染病而终,女人火化遗体的时候,姜黎远远看了一眼,在她的几件旧衣服中,她看见了一个很鲜艳的红色册子。
是师范大学的学生证。
“正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作为记者,笔下的每一篇报道都有可能引导着社会的舆论和风向,所以我才有所考量的在这篇专栏里加上了这些文字。我想我们不能因为这是一件好事,就去无限的美化赞扬它。真实,是我成为记者前学会的第一课。”
姜黎扬起眉,神色生动起来。
“我想,我们应该把事实铺平在大众面前,好与坏,是与非都写明,让大家有考量的去做这件事。”
许主管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记不清多少年前了,总之她刚刚举着相机踏入这一行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热烈生动的时候。
后来呢?
热情被磨平,报道变成了格式化的规范。
她也因为自己直率的正义而付出了代价。
“既然你这么想,那这个报道你就暂时不用跟进了。后续如果有适合你的项目,我再联系你。”
许主管摁了摁眉心,倒是没把她的稿子退回去,文件夹工工整整放在一边,她别过头对姜黎继续道,“藏区那篇野牦牛的纪录片你的报道和摄影都很不错,其实你考虑一下往文艺纪录片发展也不错,毕竟你有科班的摄影功底。”
姜黎嗯了一声,却没答应。她听出来许主管是真的为她打算,既然写了这篇报道,她也知道会有被退稿的风险。不过既然预想过了,收到结果也就没那么沮丧。
反正,她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努力过了。
出来的时候,工位上多了一杯咖啡,对面的同事冲她挤挤眼,说是许清灵给她的。
“她是不是抢你项目了啊?”
“啊?”
姜黎愣了愣,低头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没有啊,她写的比我好。”
手里的项目没了,姜黎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要作什么,她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右指,思绪不受控制地转到了别处。
直到前台小姑娘拿了一个拆封的快递过来。
“姜黎,这儿有你的快递。”
“好像是贵重物品,快递员要你当面打开呢。”
能有什么贵重物品。
她最近就网购了一副十二块八的耳环。
姜黎挥挥手:“你帮我打开签收了吧,顺便看看是什么东西。”
小姑娘哦了一声,剪刀撕扯胶带,然后半天都没有声响。
姜黎抬起头,就看前台小姑娘手里抓了什么东西走过来。
脸涨的挺红。
“是……是个戒指。”
办公室齐刷刷抬起手,八卦的眼睛一个比一个亮。
姜黎眉心跳了跳,视线下意识望向空空如也的右手。
前台小姑娘把戒指放在她桌上,又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单号上还有句话,但是刚刚不小心被快递员撕下来带下去了。姜黎姐我、我念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