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萧横着条腿在被窝里架着他肚子,都能感觉到丁宣的肚皮随着呼吸陷下去再鼓起来,节奏很漫长。
连萧太无聊了,他想起过年的时候,跟老家那些这个姑那个叔们家的小孩挤一张床,谁也没有被人捏了鼻子还不醒的,这种早上家里没大人的时候,早就在床上拖着枕头互相砸着玩了。
“丁宣。”连萧还怕他在自己床上睡熟了又尿,脚掌挤进丁宣屁股底下往上一翻,终于把丁宣给折腾醒了。
他这回从睡梦里突然睁眼瞅见连萧,没跟平时似的喊他。他像没醒困,眼珠子癔症似的上下左右乱转,胳膊在被窝底下从枕头巾划拉着摸到床沿,突然又定了眼连萧,才哆嗦一下眼皮安稳下来。
“这又是什么毛病?”连萧还是头回见着丁宣刚睡醒的样子,下意识有些心虚,以为丁宣让自己刚才捏几下鼻子,给捏不上来气儿了。
“你尿尿不?”连萧坐起来,被子堆拱在肩上,探着胳膊往被窝底拽棉裤。
他三下五除二就在被窝里给套上了,站起来正正下身,低头看着丁宣。
丁宣对于这种问题一律不会回答,连萧问了两遍,丁宣扯扯枕巾揉揉脸,还躬身打了个喷嚏,眼睛飘忽的不说话。
连萧看他这样,一大早的耐心一下就没了。
他把丁宣的棉裤拽出来抖开,老妈给丁宣的裤子烤得比他暖和多了,一股要熟了的棉花布料味。
“腿。”连萧没伺候过别的小孩穿衣服,七手八脚的毛躁,还扯了把丁宣的小鸡儿,吓唬他,“你怎么老尿床,再尿就给你扯了。”
他手上也没个大小劲儿,丁宣刚踏着棉裤歪歪扭扭站起来,被他扯得猛一躬身,想扶连萧又不敢真扶一样,支楞着手看着连萧傻愣着。
连萧都不爱问他是不是疼了,反正也问不出个屁。
他又把丁宣的小毛衣扯过来,都不看看领口正反就卡着脑袋给他套上,扯着丁宣出去尿尿。
家门一开,寒气扑鼻子兜脸,吸个气都让人脑仁清凉。
连萧趿拉着大毛拖鞋弹着往前蹦,丁宣冷不冷也不知道说,扯在他屁股后头一会儿拽拽毛衣领子。
快弹到厕所门口了,连萧冷不丁刹车扭头看丁宣,奇怪地问他:“你今天怎么没喊我?”
丁宣正偏着脑袋看楼道屋檐上成川的冰溜子。
昨天雪下了大半宿才停,今天天蓝,把冰坨映得又五颜六色又刺眼,被风一卷还会呜呜响。
他挺认真地看了会儿,连萧最烦他要么不看人,一盯着什么破玩意儿就跟没见过似的。他不耐烦地使劲一扥胳膊,丁宣上条一样转过来,定眼看看连萧,突然抬手指着冰溜子,声调比平时都高地喊他:“连萧!”
连萧被他喊得一愣。
丁宣平时说话就那两个词儿,都轻着嗓子细得像猫叫。声调高了才能听出来,他说话有些说不来的感觉,有点儿呜噜,好像念不明白。
“萧什么萧,”连萧眯眼瞅瞅那一串冰,无法理解丁宣的重点,打个寒颤继续把他往厕所扯,“没见过啊?”
从厕所回来,连萧糊弄着带丁宣洗漱完,然后整整半个上午的时间,丁宣就跟个假人一样杵在窗户前,扶着窗台往外看冰溜子。
中午过了十二点半老妈才下班,别人家都吃完了,她赶紧在厨房忙叨叨地炒菜做饭。
“妈。”连萧听着动静了,开门探个脑袋出去喊她。
“进去,屋里那点热气让你散光了。”老妈反手推他脑袋,“宣宣呢?”
“抠电视去了。”连萧掩上门出来,揭开锅盖看看,“我无聊死了,咱们什么时候回老家啊?”
“怎么突然想回老家了?”老妈把他手打开,往锅里撒盐撒调味料,舞着锅铲一通翻。
连萧都想一上午了。
以前家里没丁宣,他到周末无聊。
现在有了个丁宣,他只觉得更无聊了,还不如他自己在家的时候,起码在家憋烦了想出门玩就能出门玩,不用惦记老妈回家见他不带丁宣,抬手一顿揍。
“我无聊。”连萧往旁边一蹲,像个猴儿,捡地上的煤球渣子弹着玩。
“脏死了你!”老妈嫌弃地“啧”了声,“回老家就不无聊了?”
“过年人多,有人玩。”连萧一上午都在家闷蔫儿了,跟老妈说丁宣看了一早上冰,直到电视终于来台了,才被声音引过去。
老妈耷着眼皮看看他,弯腰从窗缝里看看屋里的丁宣。
电视开着,家里没人了他也不知道找,就站在电视柜前面,电视机里哪个人说话他就摸摸谁的脸。
“你自己都说了过年,那不得过年才回。”老妈看一眼就转回来,从锅里夹了块肉递给连萧。
“我爸中午不回来吃?”连萧伸手就要捏。
“你爸调班。洗手去!”老妈见他手爪子稀脏,受不了地朝连萧屁股上踮一脚,“没剩几天就期末了啊,先惦记惦记你考试吧。”
连萧要是能把考试放心上,那就不是连萧了。
无聊到长毛的周末一熬过去,刨掉每日放学任务——接丁宣,剩下的全是快乐时光。
况且三年级的考试本来也没什么难的,语文数学就那么两门,放假前一周被杨白劳盯着安安分分写了几天作业,他跟二光闭眼瞎填都能考八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