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没有工作来电,也没有人聊天。距离齐木走进浴室才过了半个小时,就好像已经过了一天那么长,时间仿佛都过得慢了起来。
“你洗好了吗?”我拉长了声音喊。没有回应,回答我的只有哗哗的水流声。
懒得理我吗?嘛,反正他装耳聋也不是一次两次,这至少已经不是在让我感到沮丧的范围内了。我有的是办法引起他的注意力,“安普来了哦?”
没反应。
“我在你的床上蹦迪咯!”
照旧。
我皱了皱眉,衡量了一下前两件事在他心里的分量,想了想,可能仅仅是“洗完了再出去揍人”的程度吧?
于是我又喊:“妈妈送来了咖啡果冻!我已经在吃第一口了!”
一墙之隔的水流声很流畅,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浴室里的齐木一反常态地沉得住气,甚至刻意用能力传来的心声也没有。要是往常,他一准儿冲出来。
但眼下什么都没有生。我不免开始觉得不対劲。
飞快地从床上滚下来,我趴在地上,透过门缝往里看。当然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昏黄的灯光,和氤氲的雾气。
但事情即使是进展到了这一地步,我也不觉得会真的生什么。
毕竟齐木是最强的能力者,过去无数次拯救人类和地球,同时也是我的神器,我们一起斩过妖怪和羁绊。更主要的是,他刚刚给我剪过指甲,我的指甲盖被他修的很圆,甚至现在脑海里还能想象到不久前他捏着我手指出神的样子。
直到强行打开门的那一刹那……
我的心脏猛烈地跳起来。
浴缸里的水满到溢出,花洒还在源源不断地添加麻烦。齐木整个人摊平了闷在水里,粉色的头像是如孔雀开屏般散在水中,被缓缓流动的水流轻轻推搡着,一个又一个升腾的气泡撑开他的丝,冒到水面上,争先恐后地炸开。
他的眼镜还挂在鼻梁上,衣服也没脱,双眼紧闭,看上去死气沉沉。
我惊慌失措地把他捞起来。这过程过于无能且错乱,以至于当我把他抱到床上,帮他咳出口鼻里灌进去的水后,我停下所有的动作,长舒一口气,才意识到刚才生了什么,而我又做了什么。
齐木的额头和身体都很烫,他烧了,差点淹死在浴缸里。
而我也险些失去了救他的机会。
齐木扶着床头柜吐出几口水,好像有些清醒了,他慢慢地抬起头,从绿色镜片的另一边安静看我,那眼神过于诡异,我是说,太温柔了,温柔到诡异。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瑟瑟抖地指着自己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眼神一动,很明显是有了答案,但他语却是让人指的缓慢,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我:【夜斗。】
看来还不没被水呛傻。
不过也真是了不起。这种情况下还能用能力传达心声……
“你烧了。”我摸摸他的额头和脸颊,然后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为了防止他耳聋,我凑近了又说了一遍。
他点点头,好像是知道了。但眼神也过于迷离了一些。
我也就当他是真的清楚自己的处境。开始翻箱倒柜。
时钟指在了十一点,齐木家楼下静悄悄的,想必爸爸妈妈也已经睡了,更何况以我这样的存在,倒不好通知他们。只能临时找点感冒药出来应急,“你房间里有药箱吗?”
【药、箱?】他又极其缓慢地重复我的话。
病人嘛,我耐心地等他的回答。
思考了有那么一回儿,他摇摇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从来没生过病。】
我:“……”
那你挺了不起的。
“你家里有吗?”你不生病,你爸妈总是要生病的吧。
【没有。】
我:“……”那你们全家都挺了不起的。
我感觉我身为神明的特别之处又少了一项,心里怪不是滋味。
齐木就这样靠着在枕头上,微微抬眼看着我直起腰,眼睛一眨不眨。我说不出来那是茫然还是无感情,我只知道那眼神很干净很纯粹。
我忽然有那么一点羡慕起他的能力读心术,因为我忽然想知道这个时候的齐木在想什么了。
白炽灯的光映在他湿透了的头和衣服上。
我虽然没生过病,但好歹看着别人生过。知道病人不能穿湿的衣物,连忙进浴室把他自己准备好,预备洗完澡换洗的衣物拿出来。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我扬了扬手,征询他的意见。
这下齐木眨眼了,他出一个字音,不能理解似的反复强调:【脱?】
“脱。”我做出脱自己衣服的动作,像是我过去接到的工作——教小学生国文一样,结合动作展示这个字的意思。
在我这么示意的时候,齐木已经把眼睛闭上了,他看上去无比困倦,好像烧的越来越厉害了,他传达给我心声里含着浓重的疲惫:【你脱……】
你说的,醒了以后不许打人,也不许追杀。
我恨不得找个录音机录下这证据现场。
换衣服的过程还算很顺利。齐木没有吵闹——想来也不会,毕竟不是喝醉酒,这是生病到没力气了,他很安静地任由我摆弄。
虽然神明在这方面的教育一向很开明,也即使我本人看得比较开,在换内裤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尴尬外——我也不是没照顾过幼小的神器,但放在齐木身上并不一样,有种特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