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埃德先生笑了笑:“怎么证明,向着你们那搞不清楚是狼还是秃鹫的图腾发誓吗?”
“先生们,”卢卡斯警长打断了他们的对峙,“我说了今天并不是审判,而是先听听血狼所陈述的事。”
劳埃德先生做了个手势:“请原谅,警长,我忘记了这里是你做主。”
他的口气听起来可真是冒着酸气。戴维和吴有金互相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家伙来旁听可不会只是乖乖地坐着。
但卢卡斯警长并没有跟劳埃德先生多纠缠,他忽然指着角落里的戴维对血狼说:“那个人你认识吗?他就是幸存者之一,在来到洛德镇的时候,他的六位亲人被杀死,他亲自指认是印第安人做的。”
场上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了戴维这边,他吓得一下子全身僵硬。
这不行,为什么聚光灯打过来这么突然,是要闪瞎我的眼睛吗?戴维在心底咆哮着,剧本不能这么写,我还没背台词呢!
他感觉到血液从自己的脸上褪去,脑子只徘徊着一个念头:完了!做伪证会不会被吊死啊!
谎言的叠加·被发现了!·中学生的实验·科学观测二人组(上)
“杨格先生,”卢卡斯警长高声说道,“真高兴你也来到这里了,也许你能说说自己的遭遇。”
怎么说?戴维的脑门上开始冒汗,他连之前的那些细节都忘记了,还有那些亲戚们的名字,他该记在小本子上的。吴有金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衣服,满脸的担忧——中国人知道戴维的底细,也知道他现在可是被逼上了独木桥。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补完。戴维忘记这句格言到底是谁说的了,他真想向他表示敬佩。
“杨格先生,”卢卡斯警长又一次说道,“不必担心,这不是在法庭上,别紧张。虽然让你回忆那些悲惨的经历很残酷,但现在它们有助于我们判断一个人的清白,或许还不止一个人。”
哦,不按着圣经发誓就意味着可以说谎了吧?戴维虚伪地笑了笑,咳嗽了两声:“啊,警长,其实我已经有些事情记不清了,那时候我很惶恐,后来我的过的日子您也知道,前几天我还在惊吓中度过,现在突然又让我回忆创伤……”
“很勉强,我理解,”卢卡斯警长说,“但我希望你还是说出你知道的,这很重要。”
戴维真是骑虎难下,他无比后悔一刻钟前的决定,他压根就不该来这里,哪怕他真的很担心血狼的处境,也可以换个时间来探望。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印第安人,血狼也转过头来注视着他,黑色的眼睛里异常平静,并没有任何惊慌和畏惧,似乎并不担心有什么对他不利的证词。
戴维脑子里飞快地把能回忆起来的场景都大致过了一遍,然后把以前编造的故事又叙述了一遍。相比于刚来时对卢卡斯警长说的,这次他讲的更加模糊,只说了一个“亲人”的名字,就是来自于叔叔的“约翰·杨格”和来自于狗的汤姆·怀特,然后就从他们那不确定的旅程跳到了死亡的部分,他只能根据回忆尽量简短地说出什么被袭击,割断喉咙之类的,然后就是跳到了他获救的那一刻。从他开口到讲完,大概不到三分钟。
卢卡斯警长的表情相当微妙,而其他人也有些呆滞,就好像他们原本打算看到一场血泪控诉,惨烈、激昂、惊心动魄,但最后被人用读税务通知一样干巴巴的语气在几分钟内表达完毕,这种失落感实在来得有点猝不及防。
就在这样的落差巨大沉默中,劳埃德先生忽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真意外,”他满脸讥讽地对戴维说,“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6个亲人遇害的事情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连怎么死的都讲不清楚。杨格先生,对于这个红野人来说,你还真够朋友。”
他这口气让人厌恶,但戴维不敢多说——他又忘记自己编造的那个侄女的名字了,他更不敢去揣测关于自己的“案子”卢卡斯警长还记得多少。“这么说不公平,”他虚弱地反抗道,“我说过我记不清了,人可不能在短时间里接受连续的打击,你肯定也不知道遗忘是人类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好了,杨格先生。”卢卡斯警长打断了他的话,“这方面的争论我觉得以后你可以找机会私下跟劳埃德先生探讨。既然你说得这么模糊,那我就问几个关键的问题好了。”
啊,天啊……感觉是坐在测谎仪旁,所有人都看着那张画着心率血压的打印纸——跟被扒光了没什么两样。
但戴维已经没有办法退缩了,卢卡斯警长没有给他丝毫的机会。“你当时说的是印第安人袭击了你们,你确定是他们杀死了你的亲人?”
戴维缓慢地点点头。
“我需要你说话,杨格先生。”
戴维喉咙发干:“是……是的。”
“那么你确认血狼有参与到劫杀中吗?”
戴维想起自己来到这个地方时候的,被那些尸体吓得屁滚尿流的经历,还有当时看到印第安人从岩石后面起身,向着自己射箭的情形,他觉得如果自己能再没良心一点儿就好了,他可以毫无负罪感地指证血狼,从而避免自己陷入被揭穿的危险境地。但是很可惜,他依然有着最为基础的道德观——当然是在他努力地保护自己的基础上。
“我不敢保证,警长,我是说,我不能百分百地肯定。”戴维说,“那时候我可吓坏了,而且我第一次见到印第安人,他们都长得一样,你知道……”
“你在来到洛德镇以后跟我描述的印第安人中,有一个很像是血狼。”
“大概是的,我不记得了,不过……也许他的确在,但那时候离我挺远的。”这一句全是实话,戴维想,血狼给他说过他看到自己在戈壁中游荡,来到了那些尸体旁边。这么说起来,血狼其实知道自己跟那些死者并不是亲人?
戴维的背后在出汗,但似乎血狼还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卢卡斯警长,否则他不会这样问话。
“那么,在我们救你的时候,拦截的这些印第安人是不是袭击你的那一批?”警长接着问道。
这很关键,戴维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他必须保护血狼,这样也是在保护他自己。
“不是!”戴维用笃定的口气说,“他们不一样。”
“哈,有意思!”劳埃德先生笑起来,“那么就是先后有两拨红野人跟你遇到过,前一波杀了你的亲人,后一波呢?难道他们只是路过?”
戴维痛恨他的口吻,怒气让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我不知道!”戴维加重了语气,“万一他们是来打猎的?”——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向着我射箭那我说不定还会说点对血狼更有利的证词。
“好了,”卢卡斯警长打断了他们的话,总结道,“也就是说,杨格先生依旧指认是印第安人杀害了他的亲人,但他拒绝指认是面前的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