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来岁的姓陈,年纪轻点的姓黄,两人介绍了自己的姓名后就继续陷入手足无措状,叶锦年笑了笑离开,免得两个司机不自在。
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准时四点出现,满脸困意,看到叶锦年才振奋着精神围了上来。
他们倒是准备周全,其中还有专业摄影师围着车子直打转,还要货车亮了大灯充当灯光,方便叶锦年在镜头前完美亮相。
叶锦年微微皱起眉,最后还是配合着摆了几个姿势,等到工作人员亢奋地要求陈姓司机卸下已经安置在车后的书籍,好让叶锦年往车上搬摆出辛苦样子,叶锦年才为这份功利心思拉下脸:「要是想拍镜头找个剧组来拍一天就好,检查完了就出发吧,再拖拉就误点了。」
周围人员这才识相地讪讪放下摄影器材,但还是拦着叶锦年,话语里透出几分小心。
「等一下,人还没齐呢!」
叶锦年很不高兴:「还在等谁?原来安排的时间就是四点钟,这一组还有谁没到?」说话间眉心已经蹙了起来,脸色有点难看,基金会的人员面面相觑,都不敢搭腔,搞得叶锦年更加火大。
正想再质问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迟到了,临时准备东西有点匆忙,害大家久等了!」
叶锦年铁青着一张脸,缓缓转过头。
周亚言那张如千瓦白炽灯般灿烂的脸出现在叶锦年背后,他穿着件深蓝色外套,背了个大背包,一副万全准备之态,在看到叶锦年一张晚娘脸时,笑得尤其开心。
而他的对面,叶锦年的脸色已经向北极冰川靠拢。
「爱生」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有点想要互相抱住发抖以躲避风暴──早就想劝秘书长不要见钱眼开,周亚言的确有钱,慈善组织也的确缺钱,最好多多益善。可是现实中在h市,谁不知道周叶两家气场诡异。
秘书长这次应着周亚言的要求,硬生生把这两人凑到一起互赴四天四夜的旅程,难道还指望着这两人之间能谱写出一曲「爱之歌」么?照现在的进展看来,到时上演的应该是「天崩地裂」的灾难片吧……
周亚言似乎完全体会不到其他人等感受到的彻骨冰寒,甚至无耻地带着满脸惊喜的做出了「他乡遇故知」的矫情表情:「啊,叶先生你来的这么早么?」
叶锦年蓦地转身瞪向工作人员,全身散发着「不给我解释就给你死」的凌厉气场,却发现闲杂人等早就悄悄挪步慢慢离开他和周亚言的风暴范围圈,那个机灵的摄影师甚至已经窜去大拍特拍司机,让那两个老实人闹了个满脸通红全身不自在。
再转头时,发现周亚言已经站在他的身边,叶锦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大步,等到迈出步子时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示弱,立刻挺直了背。
周亚言笑了笑,不再挪近,只对他说:「你也别板着脸了。这四天四夜有多辛苦,你一个人盯着吃不消的。我保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别赶我走。」他姿态放得极低,一脸诚恳的样子。
叶锦年那张冷脸有点绷不下去了。
周亚言见他表情,立刻举起右手做出发誓状,郑重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锦年冷哼了一声:「对,你只会先斩后奏强迫中奖。」说完就要上车,突然又转身对上周亚言,「这次是公事,麻烦你严肃点。」
周亚言继续保持之前姿势,一脸笑意忠厚老实:「放心,我保证公事公办!」
出乎叶锦年的意料,他本以为周亚言大概又会厚着脸皮充当狗皮膏药,然而自从出发之后,他倒的确秉持「沉默是金」的信条,静静坐在叶锦年旁边打盹。
倒是叶锦年自己有点疑神疑鬼,好几次周亚言换姿势的响动都会让他充满戒心地瞪视。这样来回几次,叶锦年也就放松了。
车子开了半小时后,周亚言居然真睡着了。他身材高大,歪着身体把座位堵了个十足,甚至微微打起了鼾。车子在平顺的公路上开着,偶尔遇到几声其他车辆的鸣声,周亚言纹丝不动。
叶锦年时不时斜睨几下,看着对方香甜睡姿,忍不住在肚中腹诽了好几句诸如「猪头猪脑」之类的话,最后居然也被勾起了睡意,于是把头靠到玻璃车窗上眯起眼睛。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车子在某加油站加油,只剩叶锦年一个人还睡在车子里。
他很快清醒过来,撑起身体才发现因为睡姿不良的缘故,半边身体已经麻木。叶锦年伸展着手脚,体会着血液重新自由奔腾的麻痒感,身上就滑落了某件衣服。
在它掉下去之前,叶锦年一把握住了深蓝色的外套,微微皱了皱眉头。
衣服上有股烟草的味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周亚言抽烟,就微微一怔。
车窗被敲了一下,叶锦年省悟过来,就看到周亚言大大的笑脸,立刻反射性地扔掉了外套。
周亚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被抛弃的可怜外套,然而咧嘴一笑,朝叶锦年递过去一个纸袋:「早餐。」
叶锦年保持着板脸的姿态接过了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个塑胶袋,一袋装着两颗包子,另一袋装着一袋豆浆。
这人还真爱中式早餐,叶锦年想着,说了声「谢谢」,抱住纸袋,包子的温度隔着薄薄一层纸熨着他的掌心,真是温暖。
然后周亚言爬上了车,叶锦年这才发现男人的手里拿着另一份早餐,然后周亚言就坐在车子里吃了起来。
车子里立刻弥漫着一股包子的味道,叶锦年微微皱眉,他打开了车窗,外面的寒意立刻从窗外涌了进来。
周亚言看了一眼,嘴里含糊地说:「别讲究了,快吃吧,肚子里不垫点东西等下坐车会很难受。到中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对了,等下别忘了上个厕所,路上不方便。」
叶锦年瞟了一眼,心想你以为我还是孩子么?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么?
然后反驳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叶锦年甚至觉得很温暖,于是微微「哼」了一声后打开了纸袋。
他当然是用过早餐才上的车,只是吃得太早了,现在真有点饿。
周亚言三口两口就把一个包子消灭,又从袋子里翻出了第二个,一边咬一边说:「司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车子已经加好油了……」没等他往下说,就接收到了来自叶锦年的警告般的眼神,叶家大少朝他竖起一根食指,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周亚言耸了耸肩,觉得某些人的所谓食不语的修养真是奇怪的东西,不过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
叶锦年吃得比周亚言优雅许多,速度倒也不慢,很快就吃完了袋子里的东西,然后优雅地把纸袋塞进了周亚言的怀里。
周亚言一愣,就看到叶家大少的纯良笑脸,然后见他张嘴,言简意赅地说:「扔。」
面临被差使的局面,周亚言却张大嘴笑了起来,一副很是心甘情愿的样子,立刻下车去找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