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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页(第1页)

"那么,我是惟一的半夜找你聊天的人了?"

"你找过我吗?我不记得了。我这个人,记不住琐事。你能证实吗?"

"昨夜我和你在你家浴室里谈了一些事,后来你妈咳嗽,我就溜了。"

"是这样吗?你怎样证实这件事呢?昨夜我并没睡在家里,你完全弄错了。你走那边吗?我要去坐车,再见。"

中篇小说第26节历程(5)

"等一等,你就走啊?连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吗?我真舍不得你呢。"

"我看出来你还并不怎么老。上次在你家翻杂志我就发现了这一点。"

"正是这样。"他一急又抓住了她的袖子,"他们都说我幼稚得像个小孩。"

离姑娘立刻脸一沉,冷冰冰地说:"请放开你的手。"

皮普准松了手,她又在衣袖上拍打了好多下,惟恐沾上了什么污秽的样子。然后她岔进一条小路,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天,皮普准在上班的时候又看见他楼里的那位男子在对面商场里选购女人的内裤。他似乎是选了几条黄的,几条绿的,选完付了款,他就径直朝皮普准的办公楼走过来了。不一会儿,秘书就通知皮普准有人找他。皮普准看见他的邻居坐在会客室里,那只装满女人内裤的纸袋放在他膝头上,十分显眼。皮普准竭力不去看那袋子。邻居却将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裤一条一条取出,放在椅子上,像展览似的。皮普准左右环顾了一下,连忙将会客室的门关上了。

"你一定知道,我是老曾,我们以前相互间太缺乏交流了。"邻居说,"你和很多人都谈论过我,我也向很多人提及过你,但我们相互间却没有交流,这是不正常的。你觉得这些内裤怎么样?你怕别人看见,是吗?其实有什么关系呢?你要是怕,我收起来好了。"他又一条一条地将那些内裤收进了纸袋。

"你们对于我,到底是怎样一种看法呢?"皮普准问老曾。

"我们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你呢?"老曾狡黠地眨了眨眼,"这是一个秘密。我在街口那里有一套房子,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你要是有胆量的话,什么时候可以来参观一下。"

"我现在对这种事兴趣不大了。我比较自私,身体也单薄,再说我又老是怕上别人的当。"

"你说这种话骗谁呢?我们楼里的离姑娘说你向她求过婚了,你敢说兴趣不大?"

"也许是吧。但她拒绝了我,她高不可攀,我一想起自己的举动就后悔。"

"你真是一只老鼠!"老曾嘲笑道,"一只秃头老鼠。每天沿着街边的墙角溜进这座办公楼,见人就吓得哆嗦。你觉得我的比喻中肯吗?"

"我就是一只老鼠。"皮普准赌气地说。

"过几天你一定要去我的新家看看,我会给你一些新杂志,富于刺激性的那种。这样你又可以带着它们去敷衍大家了。"

"昨天夜里有个人从我的窗口栽下去了,这事与你无关吧?"

"总会有人干那种事的,那只是个迟早的问题,你不必记在心上。现在我要走了,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们大家对你的印象,目前你不要管这些。"

老曾走了以后,皮普准又想起了离姑娘,回忆起夜里他们相处的时光,竟然产生了冲动。似乎是,昨夜的每一瞬间都蒙上了一层薄纱,充满了那种神秘。他回忆起离姑娘在浴室里说的那些话,觉得她的嗓音是那么诱惑人,觉得她真是可望而不可及。即使事情已经过去,此刻想到这些,他那枯瘦的脸颊上也会泛起阵阵红潮。

从前天起,皮普准生理上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变化,他将这种变化称之为"办公室综合症"。每当他坐下来工作时,他就听见隔壁房里有两个女人在吵架,声音之大,振聋发聩。吵架的内容都是些芝麻大的事,如谁拿了谁的杯子喝了茶;谁出去忘了关门,让风吹进来;谁开抽屉的声音太响等等。皮普准觉得十分愤怒,终于按捺不住,冲到隔壁办公室,想与她们大吵一顿。他进去之后,才发现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小老头,正在埋头抄写公文。

"你找谁?"老头冷冰冰地问。

"我听见有人在这里讲话,就过来看看。"他踌躇了。

"这种事多得很呢!"老头夸张地一挥手,"你内心十分烦闷吧?请注意好自己的公文包,而不是隔壁讲话的声音。"

皮普准满脸通红地退了出去,重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然而刚一落座,那两个女人又吵了起来,气势汹汹,最后还打起来,砸破了杯子盘子什么的。皮普准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他捂着头,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弄得同室的老刘大为生气,建议他去看医生。皮普准就问老刘隔壁新调来的老头叫什么名字,老刘一听他的话大惊失色。

"隔壁根本没有什么老头!你在此地工作了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那是一间大空房,做储藏室用的,里面装满了旧书废报纸,你却说什么老头。"

皮普准知道再说下去就危险了,所以他闷闷不乐地闭了嘴坐下来。那两个女人吵架的声音渐渐小了,变成了聊天。

"隔壁坐在窗前的那家伙是一只老狐狸。"一个女人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他只是胆小而已。"另一位说。

"我有个朋友叫离姑娘的,她告诉我……"第一位妇人的声音小了下去。

皮普准的脸色变得惨白,老刘怀疑地注视着他。

"我们这就去问问她!"第二位女人的声音。

皮普准听见了敲门声,便死死地盯着房门。

"是你那什么朋友吧?"老刘斜眼看了看皮普准,"我不想起身,要开门你去开。"

"我也不想开。"皮普准抖抖簌簌地说。

敲门声又响了一阵,便听见了远去的脚步声,皮普准叹出一口气,倒在椅子里。

"你今年多大了?"老刘忽然问。

"五十二。"

"五十二?"老刘说,皱了皱眉。"啊,很好。我对你的那些个绯闻也略有所闻。这样看来,你并不老嘛!"

"都说我举动幼稚,很像个小孩呢!"皮普准这才感到血液回到了脸上。"你知道我是怎样与我们楼里的一位姑娘好上的吗?就因为我床底下堆了很多吸引人的杂志,我是个有眼力的收藏家,她呢,一看见那些杂志就盯上我了。"说到这里,他又听见那两个女的在隔壁吵起来了,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其间还夹杂了粗俗的咒骂。当他倾听时,老刘又怀疑地注视着他。

"我觉得那也不能算是什么真正的绯闻。"老刘说,"以你这种年龄,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冲动了。不就一个小姑娘向你借杂志吗?呸,怎么会变成绯闻的。"

"是这样,我们站在浴室里讲了很久的话,肩并肩,手牵手,我很奇怪我怎么没产生性的冲动。我的冲动是以后才有的,就是说她离开了我的时候。我们那栋大楼里还发生过凶杀,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夜里监视着。"他觉得很诧异,为什么人人都关心着离姑娘,人人都与她相熟,一说到她就心领神会似的。她不就是他那栋住宅楼里一位普通的姑娘,一对抓跳蚤的老怪物的女儿吗?大家关心着离姑娘,就连带着也关心起他来,这种情形可是他以前没经历过的。这种情形逼得他只要一开口,就像在忏悔,把自己的全部底蕴都抖露出来,把自己搞得比以前更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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