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紧牙,握紧拳头,突然就往张鹏挥去。
「哎呀!」
他出手毫不留情又突然,鹏鹏闷哼一声,面门挨上这一拳,登时眼冒金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吃了一记同样狠戾的重拳,两拳下来,他被揍得鼻血长流,脑子也慒了,浑噩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都没打过他的少爷……在床上用小皮鞭打著臀肉或用细竹子抽著大腿内侧行为不算的话,还有第一次离家回来被北北逮著抽了他两巴掌不算的话,他真想不出南南北北有对自己有过任何打骂,总是把他当宝呵护著的少爷,这还是头一次对他下这麽重的粗手……
被揍得头晕目眩的张鹏自是没能再分神和他少爷在那拉扯,北北一把拉开他捂著鼻子的手,也不管那鼻血流得汹涌,粗鲁地凑上了唇,把张鹏那愣得合不拢的嘴给封了起来。
北北的吻又深又凶猛,紧紧含黏住他的舌,霸道地重压舔挤他的咽喉,鹏鹏被他吻得唇舌都麻疼了起来,一张嘴再无法进气,只好扇动鼻翼用力吸著气,可是鼻腔内被揍得满是血,这一猛吸,却被自己逆吸回去的鼻血给呛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的少爷不但没怜香惜玉还变本加厉,伸手捏住了张鹏疼辣辣的鼻子让他连一点空气都吸不进去,嘴巴被堵住了,鼻子被捏住了,想挣扎的身子也被紧紧扣住,鹏鹏被吻得四肢发软,肺里头的空气不够用了,身子开始微微地抽搐了起来,直到他被闷得翻了白眼,抽搐也逐渐微弱了下来,他的少爷才及时松开双唇,放开手。
窒息後的第一口呼吸对濒临咽气的张鹏而言太过刺激,像是被灌了重量的麻药,一瞬间冲得他整个人陷入了动弹不得的瘫软状态,恍惚中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推动著,可却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能张著嘴断断续续地吸气吐气,瞪得大大的眼睛也是模模糊糊到什麽也看不清楚。
北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将张鹏整个从烂泥中扯出来推回沼泽边的硬地上,此刻他整个人沉得整个胸口都陷在泥中了,他累得想要大口喘气,可黏重的泥却压制他胸腔的起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脑门发麻晕眩之际,他心疼地想著,方才自己也是这样折磨著鹏鹏,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奋力地抬著头想要再看看那个孩子……啊,鹏鹏已经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小小的瘦瘦的孩子了,鹏鹏的脸上有著刺刺的胡渣,鹏鹏的身子抱起来结实精壮,鹏鹏的胸膛也厚实得让人安心,鹏鹏的身上有著属於男人的气息。
反观自己,这早已停止时间的身子,青涩幼稚的外貌,以及任性又爱糟蹋人的糟糕个性……他们才是孩子,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如果可以,真想依靠著那个只属於他们的男人,他们一点一滴灌注著拉拔著长大的,敦厚老实又可爱纯朴,深情无比耐劳耐操的男人……他们心中最好的男人。
如果有下辈子,真希望老天能让他们投胎成一个姑娘,能够和这个好男人安稳的过上一辈子,帮他生几只小崽,男的就像他这样木讷可爱,女的自然要像他两一样白白嫩嫩的……
「对不起。」北北说,南南也想说。
知道你一定不开心,但这一次,又要抛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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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19(完)
张鹏醒来时,山中又下起了大雨。
坐在雨中,他静静地望著那个泥沼,雨水冲去了他一脸的血和一身的污泥,将他眼中的哀和痛、所有的慌乱恐惧也全都被沉淀了下来,只剩一片平静无波。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往他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他从马车的车厢内找到了几条绳子,绳子在他和少爷的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要物,绳子结著的,是他们之间深刻的情与爱,系绑著彼此的信与赖。如今绳子的一端空了,这一端的他,像是断了根的草木,虽看似活著,实际上已失去了生命的源,飘盪无依,很快地就会枯萎死去。
他花了些时间,将那几条绳子接成了长长一条,一头系在自己的腰上,一头绑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再度踏入泥沼中,想潜入泥里去找北北,只是那泥水又深又黏,泥中黑漆漆地什麽都看不见,捞摸了半天,不但没找到北北,还差点让自己也灭顶了。
张鹏耗尽力气才抓著绳子爬回岸边,喘息片刻,不愿放弃的他又冒著危险跳入混浊的泥水中摸索著,此刻,雨下得更大了,黏稠的泥淖开始有流动之势,泥水滚滚,原本沉陷在里头各种动物的尸骨和粗大未腐的枝木也跟著一点一点浮涌而出,张鹏的眼睛被泥水刺得疼痛不堪,口鼻也被烂泥给呛了好几次,他艰辛地抬仰著脸让大雨将脸上的泥冲开好让视线清楚点,力气没了就上岸去喘口气,就这样反覆摸索了整整一晚,终於让他在泥中瞥见了一方白……挖著拨著,一只苍白的手臂从污浊的烂泥中逐渐露出来。
浑身是泥的鹏鹏,将浑身是泥的北北拖出泥沼,藉著雨水的冲刷,鹏鹏用手慢慢地将北北脸上身上的淤泥都抹乾净了,还小心仔细地将他口鼻中塞满的泥也一点一点掏出来。
北北的表情僵硬扭曲,被那又臭又黏的黑泥给溺死,死前的痛苦可想而知。鹏鹏想起了从前师父接了尸体之後,在封魂前,他总会用手掌轻轻地盖在死者的脸上,口中念念有词,然後无论是惊恐、害怕、愤恨、痛苦……随著那一句句轻柔如安慰的咒语,一点一点化去……等到他们的表情恢复了安详,他才用符纸或封魂咒术将死者的魂魄给封住。
每次他在一旁看著,总觉得师父对死尸真是温柔。
如今他终於明白,那岂止是对死尸的温柔,更是对生者的体贴……因为那些惊怕苦恨,写在死尸脸上,却应在生者的心上。
张鹏还没来得及从师父那学到这种咒术,但他不需要,他就只是静静地望著北北,用指头缓缓地在他的脸上抚摸著,摸摸他的眼,摸摸他的鼻尖,用唇轻轻吻著他的唇,然後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别怕,我在这,没事了,不要紧了。」
张鹏不知道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不低於他师父,也不懂得怎麽使用咒术,但他一心一意,认真而无旁骛,在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般的抚慰之下,北北脸上的表情逐渐有了变化,痛苦惊恐逐渐转变为祥和安宁,除了苍白了些,就同鹏鹏熟悉又喜欢的睡颜没两样。
然後他对北北下了师父曾教过却不曾让他练习过的封魂咒他和他的少爷们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他们从小到大分享著彼此的生命和生活,可没想到,他第一次将一个死人变成一具僵尸,对象却是他最心爱的少爷。
他将北北背在背上,用方才那条绳子将两人捆得密实,回到了林间,南南还躺在原处,他身下已经积出了一大滩的水洼,尸体半泡在水中,身上的被褥都被雨水冲了开来,湿透的衣物贴在驱体上,搭著那白惨惨的肤色,虽不知死人是否对冷暖有觉,但光这样看著,就觉得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