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回去是一定要的,可是……可是……
「鹏鹏,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
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但这久违了的告白,从南南的嘴巴吐出,却也让张鹏听得意乱情迷,整个人呆在那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高兴得只想抱著南南大哭一场。
「没有你的那些日子,我一个人过著,生不如死。」
「……」
南南此话一出,鹏鹏更是呆若木鸡……
他留在北北身边,让北北委屈难受,可他却没想过,远在天边的南南,却也不曾好受过。
「你走吧。」
南南催了马,马车载著鹏鹏就这麽往前启程,坐在上头的张鹏却仍处於震惊不解的状态下,他下意识地从车厢内探出头往後看,眨也不眨,将山路中南南孓然的身影牢牢地刻在自己的眼底,直到那身影越来越小,最後再也看不见了。
张鹏缓缓地转回身子,捏著缰绳,茫然地望著前方的山路。
他不能离开北北,绝对不能!
但他又怎麽能让南南就这麽从他身边离开?也绝对不能啊!
南南是怎麽回事?为什麽要下车?为什麽要他走?
鹏鹏想了很久,马车就这麽不停地往前走著,直到他终於明白了南南方才说的那句话……
生,不如死。
他睁大眼睛,握著缰绳的手抖了起来,连马都顾不得停下,就慌乱地跳下了马车拔腿往回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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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14
鹏鹏拖著疲乏的身子奔了好一段路,边跑边叫唤著,却怎也没见著南南的身影,也没人回应他。
虽然这一路景色都很相似,但放眼望去就一条山路,再怎麽走也不会把人给走消失了的……除非南南没有继续往前走,他在路途中的某一处就偏离原道了。
张鹏停下了脚步喘息著,这样胡乱地寻下去不是办法,他必须找些线索。
他回头望著布满土石落叶断枝的路面,光著脚的自己自然是难以在上面留下明显的足迹,但那麽重的马车总会留下轮痕,他弯腰低头前前後後又找了一阵子,凭藉著路面上的轮痕,终於找到了他和南南分手之处,也是那台马车先前停驻最後之处。
路的一面是陡坡,另一边是茂林,鹏鹏往陡坡看了下去,这坡虽陡但不深,下头就一个小谷地一览无遗,并没有他要找的南南。
於是鹏鹏钻入了另一边的茂林中,在树丛中快步穿梭找寻著。
林子是如此的大,一棵又一棵的树木,一丛又一丛的芦蔓,鹏鹏觉得恐慌极了,彷佛又回到了儿时,和少爷们玩著「鹏鹏别怕」的游戏,他不停地找著,孤单无助,当时,他害怕自己被少爷给丢失了,此刻,他更害怕他不小心丢失了少爷……
他多希望南南能够像从前那样,只是躲在某棵树的後头偷偷望著他,最终,他们还是会回到他的身边,搂著他安慰他,对他说「鹏鹏,别怕」……
可是这一次,这游戏却像是怎麽也无法结束,他唤著南南,唤得嗓子都哑了,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应。
就在张鹏慌得几乎落泪喊得都要泣血时,他终於在树丛间,发现了他的少爷。
「南……南南……」
望著南南卧倒在地的身影,张鹏腿都软了,踉踉跄跄地爬滚到夏南身旁,双膝终是不支跪地。
南南蜷著身子背向他,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可鹏鹏却抖得抬不起手臂去将他转过身来探看他的状况。
突然,南南的身子微弱地抽搐了一下,鹏鹏见了,这才找回了自己因过度恐惧而失了的神,赶紧将南南的身子搂著转了过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但五官却扭曲著,像是正承受著极大的痛苦,随著身躯那阵阵微弱的抽搐,鲜血一股接著一股,从唇边涌出。
被毒蛇咬著了?还是不小心摔伤了?看南南那麽痛苦的模样,鹏鹏心碎哽咽,泪如雨下,这荒郊野外没大夫,他不懂医,身上也没半点疗伤治病的药,除了搂著南南帮他擦拭著唇边的血,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南说的那句话,生不如死,此刻却验应在了鹏鹏的身上……看著自己心爱的人受苦却束手无策,那种煎熬,真恨不得替他受了,真是活著太折磨,不如一起死去好……
他绝望地从一旁地上抓了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块,打算先敲死了南南再把自己也敲死,恍惚中他却还不忘想要紧紧牵住少爷的手,这样,无论是生是死,就不用在害怕谁把谁给丢失了。
当鹏鹏把南南冰凉的手攒住时,却发现他紧握成拳头的手中包覆著什麽……他用力扳开了南南的手指,这才发现他掌中攒著一块碎玉,碎玉块把掌心戳得破皮流血,而南南的手腕上,也有疑似被碎玉块割破皮肉的伤口正冒著血。
鹏鹏见到那块碎玉,认出了那是南南平常配挂在腰间的玉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石块,突然恍然大悟,连忙放下石头,小心地把南南横放在地上,撬开他的满是血的牙关仔细看,果然,他的喉咙深处也塞著疑似碎玉的东西……
当下他不及多想,扶著南南让他面朝下倾托住他的上身用力拍击他的背部,边拍还边将指头深入南南的喉咙内抠著帮他催吐,这样又拍又呕地终於把几块碎玉给吐了出来……幸好这玉厚实圆润,虽然玉碎,但碎片的菱角不算太锐利,尽管如此,南南也被伤得不轻,随著玉一起吐出来的,是大量的鲜血。
若不是鹏鹏回头找来,就算没有穿肠裂胃当场暴亡,南南也定会在痛苦中一点一点死去的……
鹏鹏想到这就觉浑身冰冷,他把南南瘫软身子翻转了过来搂在怀中,枯瘦的两条手臂圈得紧紧的,那差点就失去了的恐慌和及时挽回的庆幸让他本来就虚弱的整个人几乎要脱力,但却再也不敢放开南南了。
南南先前紧闭的双眼缓缓地睁开来,无力半垂的眼帘中,总是黑白分明灵动狡黠的眸子此刻却浑浊失神……他望向了鹏鹏,双唇哆嗦著想说什麽,可喉咙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扑簌簌地猛掉眼泪,一张惨白的脸蛋上又是泪水又染血沫,那神情更显得无助又凄苦。
鹏鹏看了又伤心又自责,若非被逼到了绝境,谁会这麽不择手段地求死?山谷太浅摔不死人,树又太高了无法上吊,等著饿死又该等多久呢?把自己身上唯一的玉给敲碎,锋利不足,又放不了足以致死的血量,无可奈何,只好把那些碎玉吞了……
南南那生不如死的无奈与绝望,却是被他张鹏给逼出来的。
南南巍巍颤颤地伸出了割得不深却皮开肉绽的手,握上了张鹏的手,紧紧不放。
夏南那哀伤寂寥、执拗却深情的样子,和当年握著他的手对他说那句「执子之手」的夏北,在一瞬间重叠了……从来就不会搞错双胞胎少爷的鹏鹏,竟有些不确定自己身边这人到底是南南,抑或是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