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他的微博收到九十多条新评论,他挨个看了,还是队形整齐的&ldo;发来贺电&rdo;,正觉得没什么意思,突然看到一条截然不同的:&ldo;别说话,先跪下&rdo;,来自&ldo;手机用户32878570195&rdo;。他一想,说得也对啊,那情况估计说什么都多余,跪下求鞭打才是硬道理。他有些醍醐灌顶之感,点开那个&ldo;手机用户32878570195&rdo;的头像,这个乱码用户只关注了他,什么也没发过,简介写了句&ldo;我是你姐夫&rdo;。方士清:&ldo;……&rdo;这他妈肯定是王齐啊!半小时后,方士清敲开家门,方妈还没开口,他一步跨进去,直挺挺的跪在妈妈面前。方爸戴着老花镜从书房里出来,本来一脸迎接儿子回来的喜色,在看到这一幕时被诧异惊讶所取代,说道:&ldo;这是干什么呢?&rdo;方士清跪在那,什么也没敢说,爸爸是不是还不知道?方妈看着他,声音有些不稳的说:&ldo;你起来说话!&rdo;方士清还是跪着不动。方妈抬手擦了下眼角,转过身去说道:&ldo;看来我是管不了你了。&rdo;她直接甩手进了卧室,反锁上了门。还在那里跪着的方士清没忍住,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难过得不得了,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方爸把老花镜摘了,慢慢走过来,在他斜前方站住脚,道:&ldo;别跪着了,现在跪也没红包,明天才是大年初一。&rdo;方士清扁着嘴巴,哭得更厉害。他爸脾气特别好,在从前的老邻居和大学里的同事中间是出了名的,从前有部动画片叫《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他爸不光长得和里头那小头爸爸有点像,就连脾气和惯儿子那劲也像。他一边哭一边仰脸看他爸,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近这几年爸爸身体一直不太好,教了一辈子书,各种职业病,咽喉、颈椎和关节都有问题,血压还总是高。方爸叹了口气说:&ldo;你们啊,一个两个进门不先好好说话,都要先跪上一跪,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非要把我和你妈当成封建家长?&rdo;方士清眨了眨已经哭红的眼睛,爸爸说的是&ldo;一个两个&rdo;都是谁?方爸伸手拉他,说道:&ldo;先起来吧,你是不是跟王齐商量好了,不然怎么都挑这里跪?这块地板都要被你们跪塌了。&rdo;方士清难掩错愕道:&ldo;……他来过?&rdo;方爸朝他笑,笑容有几分无奈:&ldo;你先站起来,站起来我就跟你讲。&rdo;方士清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是又不想站起来,他的腿太软了,跪着才没压力。方爸没办法,从旁边拿了个竹制小板凳过来,坐在儿子旁边,说道:&ldo;清清,其实前几年,你刚从国外回来,头发弄得像个小姑娘,又总爱穿得花里胡哨,你那些女同学来找你玩儿,你也不爱理人家,我就觉得你不大对劲,当时就怀疑你是不是性取向和普通人不一样。&rdo;方士清:&ldo;……&rdo;方爸道:&ldo;我那时候跟你妈说,她说年轻小伙子爱打扮也是常事,你又是学这个专业的,我想想也是,就没再多说什么。上回她去北京住了几天,在你住处的卫生间柜子里头,看见还有一套也用过的洗漱用品,本来以为你是和你那个&lso;女朋友&rso;同居了,可是那袋子里头偏还有个剃须刀。她也不确定那个是你的还是别人的,心里直打鼓,回来就跟我说了,说你本来要带对象给她看,事到临头又说你对象有事儿去不了。我们俩一合计,就觉得你那对象可能是个男人。&rdo;方士清瞠目结舌,此时再回忆起他妈说过的那些话,突然体会到了别的意思。方妈离开北京在车站临别前,后来在电话里,都反复说过几次&ldo;不管你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只要是真心对你好,爸妈就都支持。&rdo;他一直以为这就是鼓励他快点谈恋爱,从来就没细想,在那次去北京之前,妈妈从来就没说过类似的话。不管你找个什么样的对象……不论男女?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道:&ldo;可我那天跟我妈说了以后,她就生气不理我了……&rdo;&ldo;你妈想抱孙子想了好几年,做梦都在想,这一猛子知道你可能和一个男人在搞对象,她哪儿能甘心?&rdo;方爸苦笑着摇头,说道,&ldo;你没说之前,她也不敢明着问你,就畏畏缩缩的试探你,试探了几次,你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她就又觉得是多心了,正要安心继续等着抱孙子,你突然又告诉她喜欢男的了,还不许她生几天气?你从小长到大,我们对你可都是恨不得掏心窝子,你倒好,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一直瞒着我们。&rdo;方士清脱口道:&ldo;爸,我错了……&rdo;方爸笑起来,道:&ldo;跟你说笑呢,我和你妈又不是真的生气,我们俩不是封建家长,眼睛花了也还在读书看报看新闻,我们知道这个不是病,知道硬逼着你喜欢女孩儿也没用,我们能接受这个,可就是担心你,怕你过不好,等你将来老了,没有儿女能照顾你……清清,你这辈子估计是当不了父亲了,可能永远也体会不了我们俩的心思,但是你得知道,我们俩,是这世上最盼着你能幸福的人。&rdo;方士清已经快哭瞎了。方爸拉他,这次他倒是顺从的站了起来,爸爸去拿了钥匙打开卧室的门锁,朝他递了个眼色,他用袖子蹭了蹭脸,推门进去了。方妈坐在床边抹泪,抬头看他一眼,背过身去,竟有几分像是正在闹别扭的小朋友。方士清走过去坐在旁边,叫了声&ldo;妈&rdo;。方妈兀自扭着身子不理他。他有些无措,回头看了看门口,爸爸站在那冲他微笑着摆摆手,他又转回来,继续道:&ldo;妈,我错了,我是想跪着跟您道歉,不是成心惹您生气,我就乐意被您管,您别不理我,我特别想您,想您做的饭菜,想您唠叨我……&rdo;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其实好多话都词不达意,可他也没心情再去组织语言,他就是想把心里最细碎的话都说给妈妈听。他泪点低,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哭得抽抽噎噎还是在不停的说:&ldo;您最近身体好不好,腰还疼不疼,有没有坚持做理疗,给您寄过来那机器好用不好用……&rdo;方妈忽然转过身来,道:&ldo;那理疗仪是王齐买来寄给我的,是不是?&rdo;方士清一愣:&ldo;……是。&rdo;方妈眼睛还红着,却发起了脾气:&ldo;你买不起吗?你买不起我就不用,为什么让他买?你回去就把钱还给他!&rdo;方士清:&ldo;……&rdo;方妈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站起来走到桌子前,拿钥匙打开一个抽屉的锁,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回过身来递给方士清,道:&ldo;这个也一起给他,我们不稀罕,你也不能要!&rdo;方士清糊里糊涂的接过去,打开一看,里面有房产证、行车本、股票和基金的资产评估证明……全是王齐的。还有一份资产转让书。王齐把这些东西都转让给了他。☆、、铁公鸡的毛方士清拿着那沓东西,十分状况外,他完全不知道王齐背着他做的这些事儿。方妈看着他,语气有些激动的说:&ldo;当年嫁闺女,我们都没要过他一分钱,现在这算什么?他这不是瞧不起人吗?&rdo;方士清也不敢大声说话,嗫嚅道:&ldo;他不是这个意思。&rdo;方妈更生气:&ldo;你这傻小子!还替他说话!&rdo;傻小子的爸看不下去了,在旁边插话道:&ldo;王齐专门去做这个资产转让公证,就是怕你不放心……&rdo;&ldo;他这样我更不放心!&rdo;方妈愤然道,&ldo;不就是显摆他比清清有本事?清清还是海归呢,又比他小了快十岁,他有什么好显摆的?&rdo;方爸一脸无奈,朝儿子挤了挤眼。方士清立刻表态说道:&ldo;妈,等我一回去就还给他,我不要他的东西。&rdo;方妈气顺了些,道:&ldo;全都砸他脸上!还有那个理疗仪的钱,也一块儿扔给他!&rdo;方士清把头点得跟捣蒜一样。方妈又想起什么,声音突兀的变低了许多:&ldo;他说刚买了套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你回去就跟他要购房合同,看看那房子多少钱,这钱你也出一半,别担心钱不够,我跟你爸有!&rdo;方士清:&ldo;……&rdo;一旁围观的方爸忍不住笑起来,被方妈横了一眼,讪讪的转身出去了。方士清已经没办法用语言说出心里的感受了,一把抱住方妈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ldo;妈,我不孝顺,什么都回报不了您,还净给您添堵,您干嘛还对我这么好,您打我一顿吧……&rdo;方妈被他勾得也掉了眼泪,说道:&ldo;你还有脸哭?知道我这等着抱孙子,你偏给我整这一出。&rdo;她握拳在儿子的背上锤了两下,&ldo;行了,打过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