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是一个四岁大的男孩儿,有着深棕色的头发和跟父亲一样的墨蓝色眼睛,他圆滚滚的小脑袋上戴着一顶海军式的帽子,正惊奇地看着镜头。
“我得说他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宝贝儿。”莫里斯·诺曼毫不做作地赞美道,“看他长得跟你多像,阿莱克斯,他将来一定非常迷人。”
黑发的男人满足地笑起来,有些得意,又带着几分苦涩。他把照片拿回来,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然后把相框放下:“我已经快半年没见到丹尼尔了,我的前妻好象是害怕我的性向传染到儿子身上。”
莫里斯·诺曼来到阿莱克斯身边坐下,握住了他的手:“听着,警官,我有一个魔法,想不想试试?”
黑发男人呆了一下,露出疑惑的神色。
“可以借给我一根绳子吗,最好是细一点儿的?”
“当然,不过——”
“请借给我,警官。”
阿莱克斯莫名其妙地找出一根棉绳交给他。绿眼睛的男人装模做样地咳嗽了几声,然后向他展示了平滑的绳子,再打上几个死结。
“喏,现在我需要你拉一下这里。”他指着一个线头对阿莱克斯说。
“哦,我知道它能解开,莫里斯。”黑发的男人笑起来,“别想我干这事儿。”
“为什么不试一下?”
“得了,我知道你可以——”话音未落,阿莱克斯却愣住了,他拽了拽那个线头,绳结却纹丝不动。他看着莫里斯·诺曼,似乎想说他演砸了。
“别这么看着我,警官。”绿眼睛的男人却笑起来,“为什么你不再试试另一个?”
“你知道通常它们的效果差不多……”
“试一下没坏处的。”
阿莱克斯并没有坚持多久。“好吧,”他说,“我很遗憾你的魔法失效……”
然而奇迹却发生了:当他拉动另一个线头的时候,整个错综复杂的绳结像听到召唤一样瞬间散开,恢复成了它最开始的模样。
阿莱克斯惊异地看着莫里斯·诺曼:“太神奇了,博士,你真是个天才。”
“谢谢。”那个男人英俊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微笑,但是又好象多了些别的东西。他把绳子放下,看着旁边这个男人的眼睛:“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的,阿莱克斯,你需要的只是勇敢面对它,然后选择一个正确的方法。”
室内突然很安静,有种说不出来的暖流从黑发男人的心底涌了出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眶快要变得潮湿了。或许是太久没有人给他变戏法了,他想,也太久没有人对他这样说话了。
“谢谢……莫里斯……”他用发涩的声音艰难地说,“我不知道说什么……谢谢,真的……”
有些粗糙的大手放在了他的双肩上,带着轻柔又沉稳的力道。“好了,阿莱克斯,我明白。”绿眼睛的男人慢慢捧起他的脸,“那么,我索要一个吻来作为报答吧,好吗?”
阿莱克斯笑起来,微微张开了嘴:“请便……”
湿润的双唇贴合在一起,火热而温暖。
阿莱克斯闭着眼睛模模糊糊地享受着这感觉,很熟悉,很温暖的感觉,人的体温……真的非常暖和……让这个男人上来作客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七)
这两天阿莱克斯·李好像变得开朗了一些,或许是那个晚上的戏法儿令他放松了不少,也有可能是新的线索让目前这个棘手案件有了一些进展,不过很明显这进展带来的惊喜并不算太大。
大约过了三天左右,俊美的混血男人和比利·怀特已经走访了部分“坚贞者”协会的成员,大部分人都留下了详细住址和真实姓名。跟他们想的一样,这些男人——当然也有个别女人——大都是诚实、善良、收入稳定、没有不良嗜好的模范公民。他们都可靠得足以让邻居感到安心,甚至放心地把孩子寄放在他们身边。
他们加入协会的原因也是各种各样的,有人是为了坚定自己对上帝的爱,有人是为了抵御妻子或丈夫之外的人带来的诱惑,也有人单纯地喜欢听那个马修·奥立佛神父布道(这点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人是为了肯定自己“正常”的性向……总之每个人都有充足的个人能理由,同样,他们也都不大喜欢警察上门对此刨根问底。
当阿莱克斯和比利·怀特拿出爱德华·班特和克里斯·里切路卡雷的照片时,只有几个人能够认出他们,并模糊地回忆起这两个男人的情况——
“我知道这个人,哦,班特先生。”一个鼠灰色头发的中年女子说,“他每次布道都来,他是个好人,就是不大爱说话。”
“克里斯·里切路卡雷?”另一个瘦削的年轻人则回忆道,“是的,好像见过,他挺爱笑的,是吧?蓝眼睛?哦,或者是黑眼睛。”
一个留胡子的中年男人说:“我只记得他们的脸,在神父布道的时候他们有一个好像坐在我旁边。”
还有人的反应是这样的:“这两个男人?原来他们叫这名字……有段时间没来了,我就知道还是有人没办法坚持自己的信仰……懦弱的家伙们……”
阿莱克斯和他的搭档并没有从这样的排查中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当他们手中的名单被一个个地打上勾之后,黑发的警探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想咱们得再忍受一次宗教狂热分子的喋喋不休了。”他对比利·怀特说,“马修·奥立佛神父的禁欲布道是在每个周末的晚上吧?”
“是的,长官?”灰眼睛的青年回答说,“周六晚上八点开始,结束时间则得看那位神父的演说欲望有没有得到满足。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受到了。”
“的确是可怕的折磨。可是如今看起来我们必须得去尝试一下了。”
“难道您想到‘坚贞者’协会去,长官?”
“对。”阿莱克斯说,“现在能调查的人都见到了,还没有发现任何疑点。而那些剩下的都是用的化名,有些人的地址根本就找不到,除了在布道的时候一个个去辨认,没有别的方法。”
比利·怀特一脸的苦恼,就像不得不吞下一只活蟑螂似的。“好吧,长官……”他低声说,“我想我一定会尽力的。”
“想开点儿,你要做的是认人,而不是听神父的讲演。哦,对了,我想他一定不介意你悄悄戴上耳塞的。”
灰眼睛的青年苦笑起来:“真是好主意,长官。”
但是他们的玩笑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电话便让这两个正开着车行驶在五十七街上的警察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那是肥胖的老鲍勃的声音,他在电话里瓮声瓮气地说:“去东河,小伙子们,那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在离威廉斯堡桥南边大约一英里的地方,两个钓鱼的流浪汉发现河边有个漂浮的袋子,他们以为是清理垃圾的船遗漏了东西,冒险下去把它捞上来,想碰碰运气,找些值钱货。但是当他们打开后却被吓得差点昏过去——那里面竟然是一具无头男尸,而且已经高度腐烂,散发着强烈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