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陈氏一向对这个麻子脸的隔房侄子很是信任,自己儿子没了,总是忧心养老问题,这王二麻子趁势而上,日日跟在陈氏后面献殷勤,哄得陈氏将他当个好人看,恨不得立刻过继到自己家来。
正准备鱼死网破时,张芝麻娘家那边来了人,见面三句话就开始哭,五句话就开始借钱,道是大弟弟相中了姑娘,但家里出不起聘礼,让她帮忙想想办法。
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老娘就已经给她下了跪……
两方夹逼之下,张芝麻终于认了命,但也同婆婆讲好了条件,典妻得的银两,她要二分之一!
虽然陈氏不乐意,但总比一分得不到要强,因此只能含恨答应。
午饭是小姑王敏做的,不甚烫了手,陈氏鸡飞狗跳地翻箱倒柜的找药,又指桑骂槐地骂了许久才住了嘴。
张芝麻没出来帮忙做饭,陈氏叫骂时也没出来顶嘴,却在饭菜上了桌子后,出来冷着脸吃了个肚圆,把陈氏气个倒仰!
“混账婆娘,万事不做,吃饭倒是属你抓先。”
张芝麻放下碗筷,面无表情道:“不多吃点儿,怎么能给别人家生个大胖小子呢?”
陈氏被这句话气个半死,“你个混账婆娘,你这是成心要气死老娘,哎呀,哎呀,敏儿快来,娘这胸口疼的毛病又犯了。”
王敏赶紧上前扶住老娘,替陈氏轻抚胸口。
张芝麻这会儿是她的摇钱树,钱没到手之前,王敏不敢做得太过,但让她生生忍了,她又觉得憋屈,因此不阴不阳地插了句话,“当年兄长还在的时候,娘一心想让嫂嫂替家里留个后,那会儿倒没见嫂嫂这般急迫过!怎的要给外人生孩子了,嫂嫂就这般上心了?”
张芝麻喝掉最后一口粥,用干净帕子擦了唇角,咧开嘴巴笑了,露出两排白皙整齐的贝齿来,“那要不,我就不去做典妻了,不给别人生大胖小子了。反正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去的。”
王敏闭口不言,脸蛋憋的通红。不去怎么行?自己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了,但是嫁妆还没凑齐呢!
张芝麻见王敏不言,又接着笑道:“再说说没给家里留后的事情。常言道,要想庄稼好,除了地好就得种子好,我张芝麻可是把好地备下了,怎奈何却等不来好种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王敏双眼泛红,眼泪泛在眼眶里打着转,模样又委屈又可怜。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嫂嫂原来如此牙尖齿利!原来的她又话少又能干,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有点太夸张,但也算得上不争不抢老实厚道。
“欺人太甚?呵……”张芝麻冷笑,“都已经撺掇着婆婆把嫂嫂典当出去给自己攒嫁妆了,还说我欺人太甚。王敏,你他娘要记得!”
说到此处,张芝麻猛得站起身来,右手的食指几乎要戳到对方的脸上,“你要记得,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有那心术不正专喜作恶的,老天必会罚她!”
王敏被人指着骂,终于撑不住了,捂着小脸“嘤嘤”哭出声来,“我竟是不知,自家嫂嫂原来已经恨毒了我?往日里我掏心掏肺对你,却换不来你一丝一毫的温情。许是嫂子打量着我快出门子了,又没有亲兄亲爹做靠山,因此便不把我当人看了?”
陈氏见自己爱若珍宝的女儿被儿媳妇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心疼的无以复加!当下就挣扎着跳下炕,抄起一把剪刀就要朝着张芝麻刺过去。
“你算个什么屙物?也敢来欺负我敏儿,今天我便索性打杀了你,以后大家都能得个清静!”
张芝麻好整以暇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躲都不躲。
果然,在剪刀距离张芝麻还有一掌宽的地方,陈氏被王敏拽住了手——毕竟王敏舍不得即将到手的银子!。
张芝麻“哈哈哈哈”笑出声音来,声音带着少女的清脆与甜美,又夹杂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
“哎呀呀,可笑死我了。一个想让我死,一个想让我活,这到底要怎样?你们好歹给个痛快话啊!”
“嫂嫂,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王敏哭道,“非要把娘气死,你才满意吗?”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她离死还远呢!”
说完,张芝麻摔门出了屋,待离了二人的视线,她的眼泪再也撑不住,断了线的珠子般争相滑落下来。
其实,张芝麻心里明白,如果自己执意不肯去做这典妻,婆婆和小姑也奈何不得自己。即便他们当真把王二麻子招赘进来又如何呢?自己大不了一死!
但是为了给大弟弟娶媳妇,她别无选择。
就当是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吧。
待此事一了,她谁也不欠了,到那时,谁也别想在左右她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