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玉点点头,&ldo;外祖母放心,阿玉都懂的,只是大房那边,还是算了吧。&rdo;庄文恭到底是庄寅的长子,老头子那么看重子嗣,岂会因为一个已故的女儿和外孙女就跟长子决裂?外祖母在庄家的地位全靠庄寅的态度,她不想连累外祖母。庄夫人笑了,&ldo;傻丫头,外祖母还用你指点?心里都有数的,再说外祖母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当初我叮嘱庄文恭照看你,发现唐家对你不好便接你来嘉定,可他回来时说你好好的……他如此欺瞒我,我岂能当没有发生过?&rdo;唐景玉还想再劝,外面丫鬟忽然叩门道:&ldo;夫人,姑娘的屋子收拾妥了,热水也备好了。&rdo;庄夫人便牵着唐景玉站了起来,&ldo;走,今儿个让外祖母帮你擦身子,好好弥补这些年的亏欠。&rdo;唐景玉脸红了,&ldo;不用了,我自己洗……&rdo;&ldo;你左手不能动,怎么自己洗?&rdo;庄夫人低头笑她,&ldo;莫非害羞了?不用羞,你娘小时候我也帮她洗过。&rdo;之前只看了外孙女的后背,她还想看看她别处有没有伤,只要不是太重,用点好药应该能去掉。唐景玉推辞不过,只得乖乖跟着老人家往外走。宋家祖上是卖灯笼的,祖宅并不大,加上子嗣一直单薄,家境变好后正房这边也没有扩建,只在旁边扩了花园引水弄景,再把铺面和前院改造了一番,库房粗工灯房分工整齐。正因为没有多余的院子,宋殊只能将唐景玉安排在鹤竹堂后院。到了后院,庄夫人状似无心地对唐景玉道:&ldo;幸好豫章还没成亲,成亲了,一来人家主母未必愿意收留你,二来阿玉就只能住两边的厢房了,哪像现在,豫章直接把主屋给你收拾出来了。阿玉啊,豫章对你真不错,你在这边可要听他话,别给他闯祸。&rdo;唐景玉挠挠脑袋,并不怎么喜欢如此特殊对待:&ldo;其实我还住在耳房就行啊,外祖母也不用派丫鬟给我……&rdo;&ldo;那怎么行!&rdo;庄夫人立即打断她,&ldo;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我许你继续跟他们一起学灯,旁的事情你得听我的,否则马上跟我回去,甭指望跟以前那样假小子似的。&rdo;&ldo;您真霸道!&rdo;唐景玉讨好地抱住老人胳膊,满心欢喜。她不喜欢被人管,可来自至亲的管束,四年来没有尝到过的滋味儿,再多她都乐意听。祖孙俩走到堂屋门口,西侧间里迎出来个红裙丫鬟,满脸带笑:&ldo;夫人,姑娘,水好了,现在就沐浴吗?&rdo;唐景玉看向庄夫人。庄夫人始终握着她手,此时把那丫鬟叫到身前,对唐景玉道:&ldo;她就是知夏,跟她娘学了一手好厨艺,我那边她娘管着厨房,知夏一直没机会展示身手,现在开始,知夏就是你的人了,还有一个擅长梳妆打扮的品冬,外祖母一把年纪用不上,明天我过来时再把品冬领过来。&rdo;唐景玉没有再客气,只抱紧了外祖母的胳膊。庄夫人又对屋里两个丫鬟道:&ldo;迎春知夏,你们四个丫头从小跟在我身边,表姑娘的事我不瞒你们,但你们心里清楚便可,日后阿玉只是宋公子身边的丫鬟,我跟她投缘认了干孙女,记住了吗?&rdo;知夏跟站在一旁的迎春当即跪了下去,朝二人郑重磕头:&ldo;奴婢们记住了。&rdo;知夏又朝唐景玉磕头:&ldo;今日起姑娘就是知夏的主子,知夏定会用心伺候姑娘。&rdo;唐景玉笑着请她起来:&ldo;外祖母如此倚重你们,只要你们忠心,我也会好好待你们的。&rdo;她现在还是伙计打扮,但此话一出,知夏心中原有的一点点怀疑顿时没了。若不是从小身边就有奴仆伺候,哪里能说出这种恩威并施的话?庄夫人也很满意,外孙女虽然过得落魄,骨子里的气魄并没丢,懂得在丫鬟们面前摆谱。&ldo;你们在外面候着吧。&rdo;认完丫鬟,庄夫人领着唐景玉进去沐浴了。脱衣服的时候,唐景玉脸红红的,自己这副身板,实在有点不好见人。庄夫人看得眼圈又红了。小姑娘正是花般年纪,不用特别保养肌肤也如玉般白皙细腻,只是这块美玉经历过太多颠簸,胳膊腿上好几处都留了疤痕,零星散布。是走山路时不小心撞到的?是跟人抢吃的被人打的?是夏日里蚊虫叮咬忍不住挠的?更不用说那才微微鼓起来的两颗青果,看得她心酸。&ldo;坐进来吧。&rdo;察觉小姑娘的为难,庄夫人及时移开视线,等唐景玉坐好了,她打湿巾子温柔地给她擦拭,擦到前面时,她又心疼了:&ldo;瞧你瘦的,你娘这个年纪时,至少也有一手之握……阿玉啊,你月事来了没?&rdo;唐景玉尴尬地摇头:&ldo;还没。&rdo;其实她挺庆幸的,真来了,一路上多麻烦。她没经历过那个,只知道要戴东西,那时候她外衣尚且不能蔽体,哪有东西管下面。庄夫人扭头拭泪:&ldo;没事,明天我把郎中也请来,再好好看一看,咱们一定能养好的。&rdo;~难得重聚,庄夫人舍不得走,只是红日将垂,她必须走了。唐景玉跟宋殊一起出去送她。马车离去,宋殊看唐景玉一眼,低声道:&ldo;走吧。&rdo;唐景玉乖乖跟在他身后。钱进瞅瞅二人,凑到唐景玉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一眼,纳闷道:&ldo;唐五,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变成姑娘了,还认了老夫人当祖母?你说你,太能糊弄人了,把我们瞒得好苦!&rdo;朱寿杨昌在前面干活不知道鹤竹堂的事,钱进没听到祖孙俩的私密话,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唐景玉跟他相处还是很自在的,故意落后几步,指指前面的男人道:&ldo;我不是故意瞒钱大哥的啊,那会儿我不是没钱嘛,我要不装作小子,掌柜能收留我?嘿嘿,钱大哥不要生气了,不管我是男是女,你都是我最敬重的钱大哥!&rdo;没有钱进,她不可能如此顺利。她穿的还是男装,跟平时看起来差不多,钱进忍不住拨了她脑袋一下:&ldo;属你嘴甜会说话,哼,别光说好听的,这下你撞了大运了,改日请我去东盛楼吃饭!上次那顿馄饨不算数!&rdo;唐景玉刚要应下,宋殊忽然回头,&ldo;钱进,你去做事。&rdo;钱进朝唐景玉眨眨眼睛,灰溜溜跑了。宋殊继续往前走,进了鹤竹堂才对唐景玉道:&ldo;你,今晚暂且在前面用饭吧,我将你的新身份介绍给朱寿他们,明日起你我在后院用饭,你恢复女装后也要离钱进他们远些……&rdo;唐景玉低头,看着地面道:&ldo;跟以前那样只是说话也不行吗?掌柜,我喜欢跟他们相处,一起听课做灯笼,不可能见面不说话吧?而且我现在只是你的丫鬟啊,又不是千金小姐,太过讲究岂不让人怀疑?对了,外祖母也答应我了。&rdo;&ldo;师母答应了?&rdo;宋殊不太相信。唐景玉抬头看他,目光坦荡:&ldo;是啊,掌柜不信明天可以问问她的。&rdo;宋殊盯着她看了几瞬,转身道:&ldo;随你,不要太逾矩便可。&rdo;唐景玉无声偷笑,正要跟上去,宋殊轻飘飘添了一句,&ldo;以后私底下相处,你喊我二叔好了。&rdo;☆、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南山书院后宅,一大家子人吃完晚饭,庄寅跟妻子回了内室,脱外袍时好奇问她:&ldo;你把知夏品冬送给豫章,他真的肯要?&rdo;这些年妻子一直头疼宋殊婚事,说亲不成就想安排丫鬟伺候,一次都没成功过,怎么这次就送出去了?庄夫人正在看明日准备带到宋家的衣裳首饰,闻言有些得意地道:&ldo;他是不想要,谁让他误打误撞收了个小丫鬟在身边?是他自己先破例的,那再多两个也没什么,我送他,他敢不收吗?&rdo;&ldo;豫章也是,旁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偏他避如蛇蝎。&rdo;庄寅笑着走过来,看她忙活,本想凑凑热闹,意外发现妻子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庄寅大为惊奇,拿起一支羊脂玉玉兰花簪子,打量两眼道:&ldo;这是岳母留给你的那支吧?阿盈出嫁时你送她,她没要,现在竟然要给那个小丫头?&rdo;回房路上妻子跟他说了认干孙女一事,他没当回事。庄夫人抢过簪子放进首饰盒,头也不抬地道:&ldo;阿盈她们娘俩都没了,我这把年纪也用不上这些,不送人作甚?&rdo;&ldo;看来你是非常喜欢那个小丫头啊,她叫什么?&rdo;庄寅终于对妻子收的干孙女上了心,坐在旁边看她收拾东西,越看越不舍。这些都是妻子年轻时候戴过的,件件都是回忆,可谁让他们俩子女缘薄?如今只能送给外人,乐儿是好孩子,但毕竟不是她亲孙女……&ldo;叫阿玉,我给她起的。&rdo;庄夫人淡淡地道,&ldo;她眼眉像阿盈,年纪恰好与阿玉相当,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阿玉那孩子可怜,我只见过一回,现在遇到个像的,我就当阿玉疼一场吧,补偿在阿玉身上的遗憾。&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