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叹气道:“看它有什么用。好好的小伙子瞧不上,成日里盯着只大乌龟。”
时代的母亲们,大抵对儿女婚嫁态度开明。但王兰在传统大家族中长大,十八岁便嫁给宋笃之,尽管在欧洲求学将近十个年头,但她骨子里仍是认同婚姻对女性的重要性,希望女儿尽早寻到合衬的良人。
宋杭之道:“姆妈,不能这么坑女儿的。幸好我做足背景调查,不然终生要被你耽误。”
她边讲边讨好地从王兰手里接过手袋,道:“翁聿他风流成性,半年换了三个女友。”
王兰狐疑道:“是么,他妈妈是我旧友,当年一同在比利时鲁汶念书,她跳芭蕾,市长都来看她演出。后面嫁到纽约,我们一直有往来,她都向我保证小儿子私下交往干净,我想也是,法学院功课那样紧张,他哪有精力鬼混?”
她见女儿不作声,忍不住笑道:“你说,她何苦骗我。”
宋杭之道:“那我可不晓得了,做妈妈的,又不能二十四小时监控儿子,并不总是能知晓儿子的最动态,是不是?”
王兰道:“哦?那你跟姆妈讲讲,你自己的最动态。”
最动态么,自然是跟庄景明拍拖。但宋杭之知道,这句话讲出口,能将王兰气进养和医院。
她岔开话题,道:“姆妈,大衣好衬你,今天全场一定是你最靓。”
王兰也不愿事事都逼迫女儿,她虽严厉,但亦知道给女孩子留一些余地空间。于是她便笑道:“是老家师傅做的。换季总要添置衣,上个月我让师傅来家里,量了尺寸。也给你做了几套,你要是喜欢,改天叫他再过来一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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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差倒了两三天,宋杭之终于活蹦乱跳,便挑了日子,去mia家中做客。mia父母都执教浸会大学,她自己在九龙公园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
单身女性夜半谈天,总要有一杯冰镇威士忌,mia又炸了花生米,开了一袋玉米片。
mia先是恭喜宋杭之:“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将庄景明拿到手。”
宋杭之嚼着花生米,笑道:“那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成功来自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跟——。”
mia一巴掌拍过来:“停——”
她叹一口气,脸上现出忧色,一边拧开电台。
电台在播陈生的歌,婉转苍凉:“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两人都没讲话,沉默半晌,mia开口问道:“他如何突然去纽约看你。”
宋杭之摇摇头,道:“我没问他,但姆妈同我讲,庄叔叔将家麟流放s市,我猜想景明是过来处理家麟的遗留工作。”
mia被她气笑:“你都心知肚明,他只是顺路看你,又顺便大慈悲,恩准你做他女友。”
她看着从小一同逛街温书看海的好友,如今被一个不那么喜欢她、还企图利用她的精明男人,骗得昏头转向,低到尘埃里。
宋杭之将玻璃杯举到半空中,迎着吊灯橘黄的光,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透明的冰块泡在琥珀色的酒里,冷浸浸的。
许久,她放下玻璃杯,将手心覆在mia手背上,缓缓道:“我不在乎的,mia。我今年二十五岁,自十八岁那年就喜欢他,这七年间常常夜里梦他向我求婚。如果此生一定要同某人结婚生子直至老死,我宁愿那个人是庄景明。”
mia道:“即便他利用你、背叛你、伤害你?”
宋杭之笑道:“我知道未来一定好多磨难。如果有那一天,我就去找社团大佬,拿麻袋套住他,丢进维港喂鱼。”
她往嘴里扔了几粒花生米,含混不清道:“再说了,他要是敢对不起我,我老豆跟姆妈也不会放过他。”
房间里开了冷气,mia觉着宋杭之的手心冰凉凉的,便起身打高了空调温度。两人又聊了些八卦闻,便收拾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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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岛中环,环亚中心。
露西拿着口播稿来找庄景明时,他正在接电话,声音仍是淡淡的,但露西分明瞧见他眼中的笑意。
他是愉快的。
她都很久没见庄景明的眼中有笑意。
不知能令他眼带笑意的,是什么人呢。露西暗想。
庄景明挂了电话,抬眼看到露西,跟她问了好,聊了两句近况,便接过稿件,一页一页看了起来。
瞧瞧,对着她,就是例行公事。
庄景明对面的工位没人,露西索性拖了一把椅子,毫不掩饰地望着他。
庄景明看稿子很细致,有不认同的地方,会用钢标注——他有一支万宝龙,平时写稿子、改稿子、签字,都只用这一支,似乎用了很多年,尾的镀金都有些磨损变淡。
露西支着下巴,突然问他:“a1ex,你有喜欢过女生吗?”
庄景明道:“问这个做什么。”
露西往椅背上一靠,翘起脚尖,高跟鞋头一荡一荡,露出猩红色的鞋底。
“你还记得,去年夏天来我们这里实习的小姑娘吗?”
庄景明没答话,露西笑道:“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跟我有一点像。”
庄景明放下,抬头看着她,笑道:“不记得了。”
露西边瞧着自己做的鲜红指甲,边笑道:“是吗?我以为我们都长了唐诗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