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我向你索取当日你答应我的东西的时候了,不是吗?"男人轻笑,掌中忽地出现一把尖刀。
他不再开口,只是扣住怀中萧不败的身体,取他左手内侧,从肘部开始用尖刀随着里面的筋脉长长拉出了一条血槽,直至手腕,却不见有血留下来,萧不败吃痛双脚不停抽搐挣扎,却挣不过男人扣住他的气力。
男人翻开皮肉看了一眼,似是很满意,然后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搁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撩起了宽大的衣袖,露出那瘦可见骨而且满是伤痕的手臂来,他认准筋脉,也同样在内侧拉出一条口子,鲜血顺着口子直流下来,染红了他椅下的长衣,却不见他脸上有任何的痛楚之色,仿佛这尖刃入的是别人的血肉,所以疼痛也是旁人的一样。
这时他单手用一根细长的银针从萧不败的手臂里挑下一段他所需要筋脉,取下植入自己的手里。
这个过程似乎有些漫长,却是一场极为细致精准的解剖,便在这时,一个声音自远处翩然而来,带着露骨笑意的,讥讽的,那个声音说道,"这种事本该由徒儿来替师傅效劳的,不是么?"
男人听到这个声音似是微微一怔,而那人来临之际,他不躲不闪,只是任他夺走了他右手上握着的银针。
"是你啊。"男人带着微微叹息的声音抬眼看着来人。
"是我啊,冗华。"戍无骨一身青衣取针在三阶之下负手而立,黑发束在身后随风扬起,眼里带着不明意味的笑。
冗华,千人尸魔药师天尊的名字,就叫御、冗、华。
男人看着戍无骨,眼里的森冷之意全无,只不过平淡得有些过分了。
"让徒儿来为师傅缝合伤口罢。"戍无骨说罢忽地朝御冗华单膝跪了下来,修长优美的手指抚过伤口边缘,手指便沾上了少许的血色。
御冗华只是看着垂眸微笑的戍无骨,没有说话。
"师傅的出手真是精妙,接合处分毫不差,让徒儿佩服。"戍无骨并不急着为御冗华左手臂将近一尺长的伤口缝合,反倒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啧啧称赞了起来。
御冗华依然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看着他。
"胭脂死能让人瞬间尸化,并产生巨大的力量,却不会僵了筋脉,只会凝结人体里面的血液,所以取这种人的筋脉是最佳的,我说得不错么,师傅?"戍无骨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笑容看上去极其温和。
御冗华注视他良久,才微一点头,然后叹道,"你说得对极了。"
"不过徒儿倒是有些不解了"戍无骨佯皱眉,似是有些困惑的低喃道,"为何师傅直到今天才想起来要动手替自己植入新的筋脉"
御冗华略微沉吟一下,才道,"那是因为我的左手最近完全僵化了的缘故。"
"是这样啊"戍无骨淡淡地笑着,忽然定定注视御冗华道,"师傅可知这时只要我轻轻一动导致如今的结合处错位,那师傅可又要吃不少的苦头了。"
御冗华也凝视他,对面的人那双温和的眼睛让人看不透里面的东西,但他也不想看透,只是随意说道,"你既然来了,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不是吗?"
"师傅就这么相信徒儿吗?"戍无骨唇角是无限优雅的低笑,垂眸注视早已被血水浸透的伤口,修长的手指就这么抚摸了进去。
御冗华似是微微叹息,闭目不语,便听那个低沉的嗓音在耳边低喃道,"毕竟,师傅左手上的筋脉,是被徒儿亲手扯断的,不是吗?"
御冗华睁开眸,平静地注视戍无骨。
"不过,徒儿既然答应了师傅,自然就会替师傅完成的。"戍无骨说罢手便取了出来,没有碰触接合处筋脉分毫,便见他神情极为认真地开始替御冗华缝合伤口。
御冗华对他的转变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他的视线却没有离开过眼下这人半分,注视着他长长的睫,注视着他挺直的鼻梁,注视着他温润的嘴唇,注视着他嘴角那一分几近残酷的笑。
一针一针,挑起了血肉,结合了血花,每一针都深深扎进皮肉再拉扯出来,若是看着的人都似会有几分疼痛,而做着的人跟受着的人却丝毫没有感觉,甚至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师傅可知此人为何会前来‘尸谷向师傅寻药?"戍无骨问着。
"我对这些事总是不大有兴趣的。"御冗华闭眼。
"是啊,我差点都忘记了,师傅最在意的人只有我,师傅你说是吗?"戍无骨笑了,却没有抬眼看他。
御冗华不语。
"萧家界向来出仕子,并非江湖是非之地,此地一个月前被逃避断生门追杀的江湖十八恶占领,奸杀抢掠无恶不作,萧不败的妻子就是被那些人奸淫致死的,而他一介书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却不知向谁打听到了师傅的隐居之处,竟然胆大妄为来向师傅求药,也怪不得他会有这般下场了。"戍无骨淡淡微笑着说道。
"是吗"御冗华依然不甚感兴趣,微阂着眼,就连眼角都未曾瞟那离他膝下不远的萧不败一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江湖十八恶轻而易举被他除去,师傅可算是帮了徒儿一个大忙了,虽然连着那十八人毁了整个萧家界"戍无骨轻笑,"我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呢,师傅?"
御冗华岂会不知他语中"感谢"之意,他闭了闭眼语调无甚起伏便道,"随你之意便是。"
戍无骨这时已将长长一条伤口缝合完毕,便见他唇角带了一抹极其淡雅温和的笑缓缓俯身凑近御冗华手腕咬去线头,唇轻轻碰触底下幽白肌肤,有种淡淡的温存之意,却在下一刻,戍无骨微微一反手,手中银针顺着御冗华皮肉没入,并隐含一股强劲的内力,将之深深逼入御冗华体内。
御冗华眉头微蹙,却不言语,只是闭上了眼睛,他完全不去抵抗戍无骨的功力,只是任由他将银针以擦过手骨的感觉慢慢滑了进去,这用力要恰到好处,因为一不小心针就会脱力顺着血管自己行走,莫说是擦着骨头了,就连控制起来也难。
只不过因为御冗华没有运功逼针,所以使得这根银针此时在戍无骨的操控之下顺着手臂慢慢一直往上行去,可这擦骨过的痛感并不是那么好忍受的,偏偏御冗华脸色未变,人也分毫未动,就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戍无骨面无表情看着御冗华,他心知眼前这个人忍耐力异于寻常,不然绝对熬不过当时断生门下十八层炼狱之刑,江湖中曾与他齐名的"蝙蝠老人"、"血色妖姬"、"白发三千丈"等人都因是邪教之人而被断生门围剿活捉,而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千人尸魔药师天尊"御冗华一人。
只是经过那场惨烈酷刑之人,无论怎样,也已是人不像人了。
御冗华虽看来还是一个人,但他身体里面的很多脏器都早已损毁,根本不会仅仅只限于手里的筋脉而已,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他的痛觉已经比常人要迟缓得多,又或许是忍耐太多,让他已根本不在意这点小小痛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