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杭放下窗帘,闭目微笑,“见解独到,说出了人间正理。你说……一旦宿娼被抓,所宿之娼是不是赵虞有本质区别吗?”
“没有!”王统领斩钉截铁。
得!黑锅有人背了!
这事要是被宋大人知道非得血溅当场不可。前一天晚上他还言之凿凿地对徐津说:“此人比君子卑鄙,比小人谦和。”
隔了一天,这句评语此时听来极度不中肯,简直错得离谱十万八千里!
人家朱大尚书明明比君子谦和,比小人卑鄙!高尚品格,秉阴阳之气幻化而来。
半梦半醒之间,宋临感觉时而温暖如春,时而清爽宜人,时而燥热难当,然后通体舒泰沉入梦底。
霞光万丈,栀子花的清香萦绕鼻端。
宋临猛然一震,悄无声息地眯开一条眼缝,素帐之上绣着老翁垂钓图,两行反写的行楷——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透过帐幔还能看见本朝宣德炉和满堂楠木家具。
“嗡”一声,宋临魂飞魄散,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明显感到身后有一道和缓的呼吸声,宋临悄悄朝外挪了挪。
“嗯……”身后发出梦呓,呼吸一浊,温热的鼻息拂动了宋临颈后的碎发。
宋临凄苦,蜷身僵持,极力回想昨晚的事。
绞尽了脑汁,只是依稀记得除了跟赵虞喝酒就是自己一个人借酒浇愁。然后……
这头猪来了,把我带到了他府上!(即使毫无印象,宋临还是义无反顾地断定!)
然后呢?……然后呢?
还要问然后?宋临大声嗤笑。
“刺啦”一把掀开被子——
果然——
光溜溜未着片缕!
宋临“腾”直挺挺坐起来,头颅翻江倒海,“砰”又直挺挺倒了回去。捂着脑袋呻吟。
“嗯……”
真是没想到,身后居然也在呻吟,“博誉,天亮了吗?”
宋临反手一把卡住他脖子,“亮了!”继而挺身死死压在朱佑杭身上,横眉竖眼咬牙切齿,“您终于得逞了,恭喜啊尚书大人!”
朱佑杭紧锁眉头痛苦不堪,沙哑的嗓音万分艰难地开口:“博誉……我……禁不起……”声音戛然而止,朱佑杭头一歪,面色索然气息缓和,似乎睡着了。
宋临一愣:禁不起?禁不起什么?
“啪”一巴掌抽在他脖子上,朱佑杭身形一颤,悠悠转醒,迷惘的眼神游移多时,温和一笑,“博誉,我想睡觉,有事等……”声音渐低渐消失。
宋临失神,纳闷:他的笑容怎么这么虚幻?偷偷掀开被子,一眼扫过去,果然不出所料,躯体坦呈肌理清晰。宋临喉咙深处“哼”了一声,陡然扯起被子扔了出去,“乘人之危卑鄙小人,你这头猪!”
朱佑杭眼睑耸动,垂目看看自己,抚着额头叹息:“博誉,不能等到……”
“不能!”宋临蹦起来穿过帐幔跳到地上,三两步跨到门边,刚想打开门,身后传来一个疲惫不堪的声音:“博誉,矮几上有衣服,你这样出去有碍观瞻。”
宋临一拳打在自己大腿上,折回来眨眼功夫套好衣服,见朱佑杭蹙眉锁额表情凝重,极不安稳地睡着了,都来不及盖被子。
宋临冷笑,暗想:我马上就把门打开,让大家好好观瞻观瞻大明朝庄重温润的户部尚书大人伟岸的身躯!
左手抓着门耳,右手已然扯开门闩,身后无声无息,宋临示威似的瞪了他一眼,可朱佑杭依旧沉睡,宋临迟疑了,额头顶着门板,总觉得不对劲,具体哪里有悖常理,心中腾挪万丈,一时之间却无法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