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温知意最近在战场上历练,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心下的喜悦,半点没流露到面上。
“我可以去帮忙上药,只是……”御医迟疑了一下,“穆将军的腿伤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骨头大概都长错位了,如要用药,就需要把长好的骨头打断重来。”
温知意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御医见她这波澜不惊的神色,以为她不明白这会是个多么痛苦的过程,提醒道:“把骨头打断的过程,会非常痛苦,绝大部分人怕是都无法承受。”
“穆云起不是绝大部分人。”
“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不能肯定这药一定能治愈穆将军,”御医强调,“我只是从成分上推断,这药也许会有效,我的把握不超过六成。如果骨头重新打断了,最后却没治好……”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温知意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这种二次打击,足以把一个刚刚燃起希望的人,重新推进绝望的深渊。
“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征询穆云起的意见,”温知意道,“但从我对他的了解来看,请您开始着手准备断骨需要的用具吧。”
御医怔了怔,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眼前的荣华郡主。若说她不爱夫君吧,她花了两个月为他找药,说她爱吧。告诉她这药可能有用时她脸上不见喜色,告诉她要重新断骨时她脸上也不见担忧。
难道其实她真的想改嫁,于是在改嫁前为穆云起找个药,显得自己仁至义尽?
温知意没察觉到御医这百转千回的心思,和他告别后,她信步走回将军府。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穆云起在灯下握着书卷,听到她的脚步声,便回头对她一笑,语气里带点惊喜:“怎么突然回来了?”
那一瞬间,看着他的模样,也许换了别人,会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消息。
穆云起若知道这种药的存在,以他的性格,他是不可能连试都不试就放弃的。
但假使最终没能治好呢?重新断骨的痛苦,加上再度磨灭的希望。如果这些让他再次陷入之前的沉郁和颓废中呢?
他现在不是很好吗?他已经考中了举人,他的笑容里已经没有了阴霾,为什么还要让他重新经历一次这些呢?
就为了一个只有六成的希望?
换了别人,就算最终忍心将这个消息告诉穆云起,怕是在出口之前也要犹豫很久。
但温知意有足够的理智,来操控自己的情感,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心如铁石。
穆云起听完后,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当然要试。”
温知意点头:“我已经和周太医说好了。”
“你早知道我会选择什么?”
“不难猜,换了我,我也要试。”
“别胡说。”穆云起用书卷轻轻敲了敲她搭在轮椅边的手背。
他已然不忌讳提起腿伤之事,但却不愿意温知意拿她自己做任何一点假设。
“你们费了多般周折,才把药拿到手,我若连试都不敢试,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们的辛苦?”
“我会陪着你的。”
“好,”穆云起握了握她的手,“和离书的事,对不住了,我该对你更有信心的。”
“所以,和离书你怎么处理了?”
“留下收藏,”穆云起调侃她,“让你的墨宝提醒我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是让我的墨宝提醒你?还是让我的威胁提醒你?”
“小混蛋,”穆云起笑着看她,“现在我终于有了好起来的希望,为我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