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沉默的看着三人言语交锋,待三人都离开后,才上了自己的步辇,回头看了眼熙和宫的大门,宫灯在夜风中微微摇晃,有种说不出的清冷。熙和宫再度安静下来,封谨坐在外室的椅子上,直到新上的茶再也冒不出热气,他也没有动一下。&ldo;皇上,夜深了。&rdo;作为皇帝身边的贴身总管,尽管高德忠知道皇上心绪难平,也要出言劝慰。&ldo;朕知道,&rdo;封谨站起身,就在高德忠以为他要离开时,却见到他转身又进了内室。高德忠以往常来这里,往日这里带着各种香味,唯独没有药味。今日这里确是什么香味都没了,唯一有的就只有刺鼻的药味。墙角架子上摆着的罗汉松依旧青翠,而睡莲却看不到一丝绿意了。正在床边伺候的云夕见到皇帝进来,无声的福了福身,往后退了几步。封谨在床沿坐下,伸手轻轻触碰那苍白的脸颊,只觉得手下的肌肤一片滚烫,当下面色微变,&ldo;怎么开始发热了?&rdo;云夕眉头难展:&ldo;回皇上,太医说,娘娘受伤严重,晚上定会发热的,就是怕热气不退。&rdo;&ldo;既然如此,就让太医院的人今晚在外面候着,&rdo;封谨拿过云夕手中的毛巾,轻轻放在庄络胭的额头上,&ldo;叫人送一壶烫过的烈酒来。&rdo;他记得幼时高热不退,他的奶娘便是用酒给他的退的热,虽说是民间的土方法,但却是十分有用。待烈酒送来,封谨也不要云夕等人上前帮忙,小心的替庄络胭额头、手心脚背后背都擦了酒,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后,才道:&ldo;小心伺候着你们家娘娘,有什么事马上给朕汇报。&rdo;时间已近四更,他不能再留在熙和宫,只好不放心的嘱咐了熙和宫的宫女,又派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来伺候,才放心的离开。下朝后,封谨没有回乾正宫,而是去熙和宫看昭贤容,见其高热已退,才又往皇后的景央宫赶去。&ldo;这些就是哪些宫借过熙和宫的奴才?&rdo;封谨翻着小册子,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皇后听着那加重的&ldo;借过&rdo;,声音平稳的答道,&ldo;回皇上,所有的名单都已经在上面了。&rdo;&ldo;畅天楼、和乐宫、临月轩、宜湄阁……&rdo;封谨一个个念出来,然后把小册子随手扔到小几上,&ldo;看来徐昭容、柔妃、嫣贵嫔、苏修仪身边的奴才还不够使唤,朕竟是苛待了她们。&rdo;&ldo;把她们召来问问,朕倒也很想知道,究竟哪里苛待了她们!&rdo;封谨语气蓦地加重,&ldo;就连奴才也要向别宫借着使唤了!&rdo;皇后沉默了一下,才道:&ldo;妾也不曾想到,她们会向熙和宫借用奴才。&rdo;当天便有消息传出,柔妃被皇上撤一个月的牌子,嫣贵嫔与苏修仪被撤三个月的牌子,徐昭容更是被皇上当着景央宫的奴才责骂,罚了三个月牌子不说,还罚了一年俸禄,皇上甚至在盛怒下,说出其不堪昭容之位的话。庄络胭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近午时,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毛太医一张老脸,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毛太医一脸激动的噗通跪下,说着什么大福吉利之类的话,随即又有几个太医涌了进来,俱是对她又是磕头又是说吉祥话的。&ldo;你们都起来好好说话,本宫头疼得很,&rdo;庄络胭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声音小的可怜,喉咙也有些干哑。不过几个太医倒是都听见了庄络胭的话,一个个忙安静了下来。勉强喝了几口贡枣桂圆汤,庄络胭有了些许精神,只是头疼得厉害,她也不敢乱动,这脑子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在这后宫中不死也要死了。&ldo;娘娘,奴婢已经让人汇报给皇上了,&rdo;听竹把碗递给身后的宫女,小心给庄络胭擦净脸,&ldo;上午皇上下朝便来看了娘娘,只是娘娘还没有醒,皇上坐了一会儿便走了。&rdo;&ldo;是吗?&rdo;庄络胭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ldo;我以为皇上不会再来这里了。&rdo;&ldo;朕怎么不会再来。&rdo;就在这时,封谨大踏步走了进来,无视一堆子请安的人,按住想要坐起来的庄络胭,&ldo;你不要动,脑袋上伤得那么重,还动来动去,可是不要命了?&rdo;见庄络胭低着头的模样,封谨软和下声音道,&ldo;朕这些日子没来看你,朕知道你心里难受,以后朕不会再这样,你也要好好的,别再出这些事情来吓朕了。&rdo;&ldo;后宫姐妹众多,便是妾怎么了,皇上又……&rdo;&ldo;胡说!&rdo;封谨沉声道,&ldo;其他人是其他人,朕要你好好护着自己的身子,不要去想其他。&rdo;&ldo;可是皇上你明明知道,妾不会去找纸鸢,为什么您不相信我?!&rdo;庄络胭红着眼眶看着皇帝,&ldo;皇上说让他们自由在一起,妾怎么再把他们找回来。&rdo;在场的太医太监宫女太监这会儿恨不得自己没有长耳朵,这种带着埋怨意味的话昭贤容敢说,他们也不敢听。封谨有些不能直视这双眼眶发红的眼睛,移开视线沉默了片刻后道:&ldo;是朕想差了,待你身体痊愈了,朕会好好待你的。&rdo;庄络胭红着眼眶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然后没入鬓间。伸手擦去温热的眼泪,封谨心里闷得有些难受,他替庄络胭压好被子,&ldo;朕会好好查这件事,你这个样子,朕瞧着心疼。&rdo;紧闭的双眼睫毛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睁开。叹息一声,封谨转身看向身后的诸人,平淡的开口:&ldo;该怎么伺候昭贤容,你们已经知道,若是昭贤容又什么不是,你们也就没有必要站着了。&rdo;不去看诸人惊恐的神情,封谨又多看了庄络胭几眼,可惜对方一直没有睁眼睛,他站了一会儿才离开。待皇帝离开后,庄络胭睁开眼睛,明明是哀戚的神情,眼中却有着一丝笑意。有些东西来得太容易,人们往往不懂得珍惜,可若是这件东西要失去了,人才会惊醒这物件有多可贵,有多让人舍不得。女人给男人的爱情同样如此,若是一味的沉默付出,男人会从原本的愧疚变得理所当然,只有让他有失去的危机感后,他才明白,这份感情有多可贵。封谨虽然是个男人,但同时又是一个皇帝,所以女人对他来说,太容易得到。女人的爱情于他或许可贵,但是得到了也算不得多精贵的东西,只有这份爱情被他亲手伤了,他才蓦然发现,爱情有多难得。这种心理,又何尝不是一个贱字作怪呢?出了熙和宫,封谨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心里不好受,别的人自然别想好受,&ldo;查出来了没有,昨天晚上哪些宫里的人出现过熙和宫周围。&rdo;&ldo;回皇上,昨儿晚上出现在熙和宫周围的奴才很多,在昭贤容出事当天,皇后娘娘、两位贵妃娘娘,柔妃、宁妃、徐昭容、苏修仪、嫣贵嫔、蒋贵嫔、林嫔的奴才都靠近过熙和宫。&rdo;高德忠顿了一下道,&ldo;奴才觉得,单这样并不能查出是何人害昭贤容。&rdo;&ldo;自然查不出,若是有心害人,可以让人提前到熙和宫四周某个地方躲着,害了人也不必马上离开,待三月已过,桃花已经谢尽,天气开始回暖,但是后宫诸位主子没有谁觉得暖和多少,甚至觉得冷得异常。熙和宫的昭贤容差点被歹人害死,皇上大怒,一层层盘查,便是做奴才的也是战战兢兢,就怕莫名其妙被连累了。时至今日,唯一心情轻松的恐怕只有在熙和宫养伤的庄络胭了,她半躺在软榻上,把玩着殿中省专门让人送来的宫花。&ldo;娘娘,这些茶叶……&rdo;听竹拿出茶罐,&ldo;还要吗?&rdo;&ldo;殿中省不是送了新进的碧螺春与碧潭雪?&rdo;庄络胭看了眼茶罐,&ldo;埋到那盆罗汉松下,也算全了它的价值。&rdo;她不好茶,今年的新茶自然不会一下子喝完,即使殿中省一个月不送来,也是够的,可是她既然受了委屈,殿中省的那些人又怎么能好过。皇帝来了,喝点去年的陈茶,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