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她在流泪。
仁宗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他的猜疑,竟是这样深地伤害到了这个最爱他的母亲。
仁宗走进去,跪倒在她的脚边,抬头叫了一声:&1dquo;母后!”
杨太后怔了一怔,慢慢地,她阴郁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温柔地扶起仁宗:&1dquo;皇帝,你弄明白了。”
仁宗点了点头道:&1dquo;儿臣明白了,儿臣实在是太不孝了,有负大行皇太后和母后的恩情。母后,你昨日就应该去皇仪殿骂醒儿臣的。”
杨太后缓缓地说:&1dquo;昨日我尚处嫌疑之地,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好在真相总有大白,皇儿,大行皇太后对你实在有恩无过,委屈了我倒也罢了,你切不可冤了亡者。”
仁宗恭敬地道:&1dquo;儿臣明白!如果没有大行皇太后,今日也没就有儿臣了!”
如果不是大行太后,李宸妃根本就不可能得近天颜,根本不可能有他;如果不是大行太后收他为子,一个普通宫人的儿子,早就成为后宫的一缕亡魂;如果不是大行太后,今天坐在龙位上的,可能就是燕王或者别人了。
他微微苦笑,她甚至不需要他为她去想任何可以原谅的理由,她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把一切身后事安排好了。
杨太后沉吟了一下,缓缓地道:&1dquo;皇儿,明日燕王必会又提起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仁宗淡淡一笑:&1dquo;当年大行皇太后和朕的生母是如何处理此事的,朕也不会去改变。”他缓缓地道:&1dquo;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且不论他是什么用意,燕王毕竟是朕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叔父了,朕自当永远礼敬于他。”
杨太后了然的点头,是的礼敬,永远只是礼敬而已,这就够了。她看着仁宗,缓缓地道:&1dquo;大行皇太后的遗诏中,原有我同掌军国事之议。大行皇太后本是一番好意,她是不放心你。如今我看你决断此事,知道皇帝已经长大了,再不需要母后摄政。明日你就诏告天下,我不称制摄政,从此以后在保庆宫中,颐养天年。”
仁宗向杨太后行下礼去:&1dquo;儿臣遵母后懿旨。”
至此,群臣议定,依大行皇太后遗诏,奉太妃杨氏为皇太后,但因皇帝已经成年,可独自执掌国事,去掉遗诏中同掌军国大事等句,诏天下。同时,议大行皇太后谥号为庄献,追封李宸妃为皇太后,谥号庄懿。
奏折上去后,仁宗批复下来:大行皇太后有称制之仪,可比照唐则天大圣皇后之例,用四字谥号,再加明肃二字,称庄献明肃皇后,后又改谥为章献明肃皇后,其后皆沿用此谥。从古到今,凡是皇后谥号皆为二字,自章献明肃皇后起,称制的皇太后谥号比照唐武则天,升为四字。
大行皇太后灵驾引之日,仁宗下旨:&1dquo;朕要亲行执绋,以申孝心。”他身着孝服,亲自在灵驾前引绋行哭,直出皇仪殿门,直到礼官固请而止。
十月,祔葬庄献明肃皇太后刘氏、庄懿皇太后李氏于永定陵。当大行皇太后病重之时,仁宗为了给她祈福,已经下令大赦天下,太后称制时所所被流放的官员,均得以赦免回京。
丁谓特许致仕,准其在雷州司户参军任上,告老还乡。此时丁谓已在崖州三年、雷州七年,总计正好十年。海边风湿甚重,丁谓自赴任以后,不问政事,专心养身之道,到底不似寇准一样埋骨边荒,而终于得以生还京城。当他回京之时,已经是风烛残年,双足风湿严重到不能行走了。
众贬官回京各受重任用之时,已经是太后驾崩之后。于是众贬官纷纷上书,对太后称制时的朝政进行非议,一时之间朝庭上下争议颇多。秘校理范仲俺曾经在太后称制时上书请求太后还政,而被贬放,此时也已经回京任职,见此情景上书道:&1dquo;太后受遗先帝,保佑圣躬十馀年,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德。”
仁宗召见范仲淹,问他:&1dquo;朕记得,你当日也是因为请太后还政,而被贬放,今日却又是为何一改前意。”
范仲淹肃然道:&1dquo;先帝驾崩,太后保护辅佐官家十几年,尽心尽力,行教养之责,理朝治政,使政通人和,这是大行皇太后的功德。太后晚年虽然恋栈权势,迟迟不肯还政,此是太后的过失。但人谁无过,太后一生功大过小,怎可一旦人去之后,便非议到以过掩功的地步呢?”
仁宗看着范仲淹,却回想起了章献明肃太后临终前的话:&1dquo;我代掌国事时,有些臣子们犯上被贬的&he11ip;&he11ip;这些人中有些还是能起用的,你待我去后,再赦了他们。我反正是要死的人,有怨恨也只归到我身上去了。叫他们必记你的恩,下死力替你做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仁宗追思前事,暗想果然一切如太后所料,唯其她宁可自己背怨,却要替自己积恩。事到今日,他又怎么能够忘记她的一番苦心呢!
看着范仲淹,又想到吕夷简当日说的劝太后做慈母,劝皇帝做孝子之言,正是下定了决心。仁宗站起身来:&1dquo;卿等能够如此持中而论,持心而论,果然是忠臣。”
次日,仁宗下旨,诏令中外,任何人不得非议章献明肃皇太后在位时的一切朝政。
洛阳城中的东都留守府中,一丛丛姚黄魏紫葛巾玉版等名种牡丹花,争相盛开。泰宁军节度使东都留守钱惟演,看着手中这一道皇帝的诏令,淡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