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一直胶在自己的身上,林暮抬头,向四周望去,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己期待的身影,她低了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推着行李箱,走去了安检口。苏青涵在林暮望过来的刹那,只觉得心脏都要爆炸开了,但幸好自己反应及时,才躲开了。是的,她来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跟来了,即便无法亲自去送她,哪怕就只是像现在这样,躲在暗处,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好。看着她过了安检口,米黄色风衣包裹下的高挑笔直的背影,在过往的人群之中,是那样的显眼,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苏青涵捂着嘴,不断地抹着抑制不住地落下来的泪水,偌大空旷的机场,回荡着她压抑凄楚的抽泣声。你也要好好的,林暮。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复发荨麻疹+没有灵感,就没有更新,再和你们说声抱歉。今天好了一点,就补了一章。下一章更新时间不定,会尽力写,还有两章完结。相思(一)&ldo;不要!&rdo;林暮从黑暗中猛地睁开眼,惊醒了。她从床上半坐起身,发觉背后的衣物又被冷汗沾湿了大半,黏腻地贴在脊背上,非常不舒服,于是她下了床,去了厨房的冰箱里倒了一杯凉水,仰头就喝光了全部,冰凉的白水微微化解了火辣干涩的喉咙,却怎么也化解不了,内心的空洞与麻木。又是那场梦。出国两个多月,林暮每晚都会被梦惊醒,然后就是整宿整宿地失眠,她通常会再去洗一次澡,然后坐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直到天明。梦境里总是出现着同样的情节。总是停留在离别的那一天。华灯初上,夜色朦胧下的城市静谧又喧闹,漫天的白雪里,她看着苏青涵的背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想挽留她,想冲上前去将她拥抱进怀里,可是脚下就像生了根,一动也不能动,她拼命地叫她,可是她熟视无睹,最终,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只留下她一个人,一遍又一遍地经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与恐惧。林暮握着玻璃杯的指关节泛白,黑暗里她的面容一点血色也没有,如同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体,突然脑中传来一阵剧痛,连同胃里也一阵翻滚搅疼,喉咙里涌起血腥,她抑制不住地猛烈咳嗽起来,去客厅的茶几上拿起几个药瓶,倒在手心,一股儿地全部吞下,然后她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气力,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咳嗽和头疼的毛病是一直都有的,只是出国以后,更加严重了一些,也去看过医生,医生告诉她这是因为心思郁结和过度劳累导致的,劝她做个全面的检查,多多休息,保持良好的心情,想开一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病的根源在哪里。她再也不会好了。回到了加拿大后,林暮完全接手了家族的企业,让父母出去环游世界,母亲交给她的时候还有些担忧,而她笑得毫无破绽,让人放心,父母操劳了大半辈子,也因那五年苍老许多,林暮一直心怀愧疚,所以想为他们多分担一些。尽管她一点也不喜欢经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大学的时候对未来的愿望,是在国内开一家律师事务所,然后在附近买一套小房子,和苏青涵一起生活。每天,她会接送她上下班,如果不忙,可以去附近的超市买一些食材,回家自己做,如果忙,就去苏青涵喜欢的餐馆吃一顿,吃完饭可以去楼下花园散散步,等到稳定了一些,也可以养一只狗或猫,和她们一起生活。就是那么平平淡淡的日子。可是,这个愿望早就碎掉了,碎片随风消散,不复存在了。所以,如今怎样过活,都无所谓了。皎皎清白的月光落在林暮没有表情脸上,她的眼底,是一片幽深寂静的墨团。春去秋来,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可是回来以后的每一天,林暮都觉得异常的漫长与孤寂,每一天,都好像在靠着本能活着,靠着对家人的责任、对公司的责任过活着。休息成了可怕的事,只要一停下来,林暮就会想起苏青涵的笑颜,连同那些痛苦沉沦的片段,在脑海中翻滚搅动,一遍遍地凌迟着她的心。她很少喝酒抽烟,所以工作成了唯一可以排解压力的时候,只有工作的时候,只有忙到昏天黑地的时候,林暮才能不去想那些纷繁杂乱的思绪,不想去,她。这一天,林暮像往常一样去公司,照例忙了一上午,中午去休息室倒咖啡的时候,突然胃里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不同于以往,她疼得几乎无法站立,喉咙口的血气翻涌怎么也止不住,只得叫了助理送她去医院。医生诊断是急性胃出血,需要尽快手术,被问到需不需要家属签字,林暮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父母在外旅行,林曦还在国内,她在这里,并没有可以熟悉到可以签手术同意书的朋友,林暮捂着胃部,颤抖着手指签了自己的名字。其实平时还好,工作,回家,吃饭,一个人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林暮素来独立又沉静,一个人的生活也早已习惯了。可是此时躺在手术室的病床上,林暮第一次,感到有一种,彻心彻骨的孤独,那种感觉好像长着无数触手的黑色藤蔓,将她一点点地包裹吞噬,她的存在最终会被这个世界所遗忘。麻醉逐渐淹没了林暮的意识,陷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好像又一次看到了她的脸。好想你,青涵。林曦得知消息的当晚,就连夜赶了飞机去了加拿大。到达已经是第二天了,她风尘仆仆地赶到林暮的病房里,看到她躺在病床上,满屋都是白色的布景,林暮的脸色,融在那片雪白里,几乎辨认不出,她侧头安静地看着窗外,察觉到她的到来,才慢慢转了头,沉默地看向她。她羸弱得好像随风就能吹倒的纸片人,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是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了一点点的欣喜,光是这一眼,林曦就觉得,一路上积攒的怒气全都消散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到了她的床边。&ldo;好点了吗?&rdo;只能轻轻地问一句。林暮点了点头,嘴唇苍白又带了一点黑紫,却还是冲她安慰地笑了笑,&ldo;已经没事了。&rdo;&ldo;以后出了事,一定要告诉我好吗?&rdo;林曦还是有些后怕,她无法想象当时是怎样的情况,她又是怎样,一个人签字,一个人去做手术的。如果不是小助理说漏了嘴,林暮还打算一直瞒着她。问过医生,林暮的胃出血很严重,其实从很早开始就有征兆了,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那场手术的风险很大,虽然所幸她还是挺过来了,但如果不好好调养,就会留下病根。&ldo;好。&rdo;林暮点头乖巧地同意了,她想了想,又问:&ldo;晚来好吗?&rdo;&ldo;她很好。&rdo;提起爱人,林曦的脸上自然流露出了温柔和幸福的神情,&ldo;她今天有个重要的手术,所以没能赶来看你。&rdo;&ldo;嗯。&rdo;林暮轻轻地应了一声,又转了头,望向了窗外。林曦皱起了眉,林暮现在的模样,和五年前车祸在医院时,又有了一些不同,五年前,虽然也是这样苍白、虚弱和忧伤,但至少还有一点儿的生气和对未来的希望,而此刻,她空洞的眼神里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又好像藏了太多太多,她永远也看不懂的东西。这样的林暮,让林曦觉得很遥远。明明她就在身边,可是她好像在无形之中树立起了一道屏障,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而她在里面,正在慢慢地枯萎。林曦比任何人都明白,她这样的改变,是因为什么。所以她踌躇了半晌,还是决定开口:&ldo;小暮,要不要我……&rdo;&ldo;不要。&rdo;林暮转过头来,漆黑深邃的瞳孔里显出一丝冷凝,她鲜少有这样异常严肃执拗的模样,一字一句地说:&ldo;如果你告诉她,以后就不用再来找我了。&rdo;你若安好,那么不打扰,就是我的温柔。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她的面容和话语,都和五年前重合了,同样的拒绝,同样的固执,同样的,那么让人心疼。林曦说不出话来了。分别那天以后,苏青涵就就一直在国内操持苏氏集团的事情,也没有很忙,她不在这段时间里,林暮帮她打理的很好。好像一切都平静下来了,上班,下班,每一天都过得很平静。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苏青涵知道,不是的。乔希现在已经晋升为苏青涵的特别助理了,她常常说起林暮的事情,眼里满满的都是崇拜,说林暮是她的女神,是她学习的对象。&ldo;苏总,林助理真的不回来了吗?好多公司里的同事都问起她呢。&rdo;乔希总是带着期望问她。苏青涵摇摇头,心里一片凄惘的涩然,她没办法回答乔希的话,没办法告诉她,就是她自己亲手将她赶走的。林暮虽然走了,可是她的气息,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温柔……她的一切,都留在苏青涵的心里,她知道,她一辈子也逃不开她的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