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蓉蓉怔了半晌,蓦地恍然大悟,“对,你说得太对了!温会计,你这套办事做人的技巧,我真算服了!以后,我老实地跟着你干!”
温宁故作羞赧地推了蒋蓉蓉一下,嗔道:“蒋姐,你在胡夸什么?来,我先将校长的常服挑拣出来,你一会儿亲自送到办公室,顺便通知女校官来领服装吧。”
蒋蓉蓉心领神会地捧着秦立公的冬常服奔往办公楼。
没过多久,过来五六名提桶抬盆的学员,这是蒋蓉蓉路过教学区时呦喝来打扫卫生的。
库房进门靠窗,放置着一套式样古朴的松木桌椅,用于领取被服时登记签字。温宁指挥学员将堆放在办公桌旁的杂物和被服移开,再端来一盆水放在桌上,先抹窗户,再仔细地抹拭桌椅。
桌子尚未抹净,由敞亮的窗户往外望去,何曼云行色匆匆地来了,进门就说:“小温,听说冬常服到了,快给我试试!”
温宁领她往内走,一面嘱咐打扫卫生的学员不要动办公桌那盆水,“一会儿我再来亲自抹桌子。”那些学员只当桌内有机密文件,自然不敢擅动。
何曼云盈盈笑道:“亲自打扫卫生,可真勤快啊!”
温宁笑道:“这是洁癖,我用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经手。再说,这入秋了,山里的水又少又冷,金贵不能浪费。”
何曼云的目光落到温宁冻红的手背上,“别说,不止是凉,还冻着妹妹了。”
“这算什么,”温宁不以为然,“我刚才想,重庆这时节还可以用冷水洗浴,换作这深山老林里,一盆水泼到人身上啊,非得犯场大病不可!时节变幻,人心冷暖哟……”
说话间,温宁将三套女校官冬常服指给何曼云。果然,何曼云自己所报型号的那套常服大小,陆鸿影的常服她不敢染指,最后将罗一英的比在身上试了又试,说:“就这套了。”
温宁小声说:“这……这是罗队长选的号啊。”
何曼云说:“蒋姐不是说了,这次的服装情况特殊,先紧着能穿的挑。”
温宁显出迟疑,“话是这么说。不过,到底算是罗队长的人情,要不,你跟她打个招呼……”
何曼云懒洋洋地拉长了语调,“行吧,哪天我有空,谢谢她一声!”
“不用你谢!衣服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何曼云话音未落,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罗一英来了。
温宁心下窃喜。罗一英来得太及时了,如果还不来,她还预备拖何曼云一会儿。如果不让这两个对头在此处碰上面,下面的戏真就不好唱了。
罗一英劈手就从何曼云怀里抢走了冬常服,垂首翻看尺码,冷笑道:“果然是我报的型号,何曼云,你抢别人的东西抢惯了手脚,还敢来抢我的?!”
何曼云瞪圆了美目,尖声道:“什么你的我的,我是按规律来选的,这型号你也穿不得,占着没用!”
这二人吵闹起来,引得打扫卫生的学员侧目旁观,温宁连忙将学员们赶出库房,关了门,劝说道:“吵什么啊,惹得学员看笑话!”
此时,何罗二人嫌在置物架旁争吵空间太窄,已将争执的主战场移至稍显空旷的办公桌旁。争吵的内容也逐渐升级。
刚开始,她们争吵的仍是服装问题,一个说“我按总务科的通知来领服装”,一个说“服装不合身宁可扔掉也不给你”;接下来,数年前下派人员变动那件事被翻了出来,一个说“我没有下派是正常程序,你想得太歪”,一个讲“骚狐狸的气味几百里都闻得到”。再吵下去,自然就是相互攻击人品,然后彼此斗狠,越骂越气,越吵越凶。
“小妖精,信不信我一掌劈死你!”罗一英气势汹汹地吼道,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毕显。
何曼云自然晓得,在武力上她是吃亏的,但不甘示弱,叉腰昂首,回道:“有理行遍天下。你厉害,你来劈死我啊,不怕被安上汉奸日谍的罪名吃枪子,就来啊,来啊!”
这种威胁是有力的,罗一英想,何曼云裙下之臣不计其数,不乏军统中人,说不定校长也在其内。这些臭男人为美人出头报仇,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虽然如此想,但拳头已经抡起,这一拳不落下去,真是丢脸啊!
见这二人闹得不可开交,温宁实在劝不动,便端起桌上那盆水,喊道:“别吵了,不能打!再吵,我让你们两个一起清醒清醒!”
何曼云见罗一英的拳头已经逼近,眼前亏马上降临,情急之下不容多想,一把抢过温宁手中那盆水,兜头冲罗一英淋下。
今晚行刑
一盆凉水的功效,远超何曼云想象。罗一英有严重的腰椎病,受不得凉,当秋凉的冰水渗过她单薄的衣裳,沁入体内,立即发作的腰椎疼令她脸色惨白浑身打抖,扶腰难立,瞬时失去与何曼云一较长短的战斗力。
罗一英很快被送至医务室。陆鸿影的诊断是必须卧床休息且施以针灸,否则会落下极为严重的后遗症,后果不堪设想。同时被留在医务室的还有温宁,她略有低烧。
这样,陆鸿影医务室的病床刚好满员,一左一右躺上了针炙的罗一英和打点滴的温宁。
温宁总算将罗一英困在了特校内。那盆水,本来她是预备亲自泼下去,未承想阴差阳错,由何曼云代了劳。
秦立公听闻此事后,亲自打来电话。先向陆鸿影询问病情,再向罗一英施以问候。针炙施至中途的罗一英一边揩冷汗,一边接电话。最后气恼地重重挂掉电话。
陆鸿影和温宁在侧旁听通话,大致猜到内容。温宁更带上十二分的仔细竖起耳朵旁听,估料到秦立公今晚有重要行动,听说罗一英无法下床,便决定安排他人顶替罗一英履职。至于罗一英对何曼云的抱怨“告状”,秦立公似乎并未给出明显意见,当然令罗一英极为失望。
陆鸿影扶罗一英躺下,宽慰道:“天大地大不比自己的身体大,工作的事情校长自有旁人安排,耍小孩子脾气做什么。”
罗一英斜睨温宁一眼,“由我负责的事情,当然应该一贯到底,有些人是人是鬼,才能看得更清楚。”
这种毫不避讳的猜疑眼神,让温宁更加确定,今晚的行动,与赵识德有关。看来,秦立公决定今晚行刑,而党组织也拟今晚实施营救。兵勇相对,狭路相逢,谁更高出一筹?
温宁急切想要知道,顶替罗一英履职的是谁。她不希望是乐弈,因为如果换由乐弈进行外围警戒,会比罗一英更难对付。那么,她费尽心思留下罗一英,就是多此一举。见陆鸿影去外间取药配药,她抿唇一笑,道:“学校里头干行动的三个,乐弈就不必说了,就连小伙子王泽,后来居上,莫非不比某些自以为是的,强上几分?别以为离开了谁谁谁,地球就不转了。”
罗一英爱比较的脾气马上被挑起,鼓圆了眼睛,“你算老几,也配比较咱们?王泽还一口一个叫我姐。哼,乐弈,我倒不信了……论对党国的忠诚,谁也没法跟我比!”一时劲道拉扯至腰部,疼得嘴角左右乱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