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是知情识趣的人,人人称道他精于玩乐,也的确是这样,他的宅院环境清雅,更是别出心裁的将会客室置于开放式的亭下,与一长廊相连,四面是镂空的画栋,春光正好的时候,韩非喜欢在这里看书写字。
“子房,你来了。”韩非邀请张良坐下,面带笑意,“快,你过来看看这画。”
张良也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他很高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每日光明正大的来拜访韩非。
为了避嫌,不让张家跟韩非有太多牵扯,张良以往偶尔见一见韩非,都须得约在隐蔽之处,几乎不能来他的宅邸。
张良接过卷轴,展开一看,顿时脸上露出震惊之色,“真是神乎其神的技艺,简直…”他低头看看画卷,又抬头看看韩非,“简直一模一样。韩兄从哪里寻得这样厉害的画师,我从未听说过新郑有这样的人物。”
“是啊,跟我那重金新购的水银镜效果差不多了。”他第一看到时也吓了一跳,若不是…若不是心中有他,如何能画出他的眉眼神韵,韩非思及,嘴角不知不觉扬起,“至于作者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额,韩兄怕是没有这样的本事吧?”张良怀疑的看了韩非一眼,他从不知道韩非会画画。
韩非连忙摆手,“我可不敢霸占这美名,是忘机画的。一会儿她来了,听见你这么说,怕是要生我的气了。”
张良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凑到韩非身边小声说,“这…忘机姑娘难道住在你府上?你不怕红莲公主看到了生气?”
“红,红莲!不是,你提红莲干嘛?她生什么气啊?子房你怎么老是想七想八的。”韩非心虚了片刻,小声的回答,“人家有自己住的地方,只是偶尔留宿在客房,刚好你昨两天来的时候没跟她碰上。而且鬼兵作祟,父王不会放红莲出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脸都快贴在一起了。”说时迟那时快,忘机从庭院中信步而来,“莫非,你和这位先生……”
张良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在背后谈论他人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连忙起身作揖,并不生气忘机调侃他,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在下张良,字子房,见过忘机姑娘。前夜惊扰了姑娘,还未赔礼道歉,是良的不是。”
“你便是张氏一族的少主,侍奉3代韩王的张相国之孙?”忘机走到二人身边坐下,素手托着下巴,“张良先生并未去过小圣贤庄,却比韩非更像儒家的人。叫我忘机便是,不必拘礼。”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忘机叫我子房即可。”张良也不是迂腐的人,潇洒应下,然后立刻拿起画卷,“忘机这幅画,可谓是惊世之作,良实在好奇,我观这颜色,笔触,全然不似毫笔所画。”
他素来喜爱琴棋书画之类的君子之艺,比起韩非更愿意钻研此道,兴奋之余已经将韩非抛到脑后,拿起卷轴与忘机细细探讨。
“毫笔细软,轻重不同,墨色线条便不同,惯用皴、擦、染的技巧,兼作画与上色一体;这幅画用的是极细的炭笔,质地坚硬且墨色不易变,可以轻易用点、线排布展现造型与光线明暗,力求写实逼真,画好后再上色。”忘机倒是没想到得了这么高的评价,其实这样的素描放到后世去,只要是有一定功底的都能画出来,她只不过是捡了便宜罢了。
“这是古籍中记载的一种画法,想必是失传了,子房要是感兴趣,我便送你几只炭笔,再当着你画一幅,一边画一边给你讲。”忘机只不过是占了工具和新鲜感的便宜,她并不觉得这画比那些水墨大家的作品高明。
张良满脸敬佩,语带感激,“那就多谢忘机了,我家中也有些藏书,你要是不嫌弃,尽可以告诉我。”
“韩非,快点,去取我的东西来。”忘机扯了扯韩非的衣袖,然后一双澄净的碧眼盯着他,“谢谢你了~”男人坚持了两秒便举手投降。
“好好好,真是的,是我叫子房来的,结果在这儿看你们聊了半天,被晾在一边不说,还要当跑腿的。”韩非一边叹气一边摇头,起身去拿东西。
然后这客室里只剩忘机,张良二人,徐徐的微风吹过,带起清新的芬芳,忘机轻声道,“苑中春已归兮,子房之亭下作春衣,3月杨花飞兮,在君前亦黯然兮。”
张良虽然穿着雪白的外衫,但内里仍旧是一身青衣,上面秀了垂柳,忘机一语双关,杨花既可指柳絮也可指雪白的花,都是在夸赞他。
温润的少年微微一笑,耳朵染着淡淡的红,他不是没遇见过热情奔放的女子,但这样以景喻人,委婉却也直白的方式,更让他,动心,“除了画以外,你还有什么喜欢的吗?我下次一并把书带来。”打听她的喜好,他也做得让人挑不出半分错。
“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军政兵法,这些书我都可以看,却算不上有多喜欢。”忘机仔细观察着张良,肌肤吹弹可破,五官精致,长得,很漂亮,比女孩子还漂亮,“哎,子房你别动呀,我要看清楚了,一会儿才能画好。”
“你,要画我吗?”张良正襟危坐,背挺得直直的,“好,那良不动了。只是我很好奇,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又要花那么多时间钻研呢?”若是都与她的画一样好,那着实造诣匪浅。
“。。。。。。打时间罢了。”忘机沉默了一刻,她眉眼的神色让张良一怔,她到底。。。。。。
她刚刚说完,二人便听到韩非的声音,“喏,东西都拿来了,你看看。”
“好啦,那就开始吧~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倒是比紫兰轩好玩多了。”忘机铺好丝帛,笑眯眯的模样,让张良把疑问都咽了下去。
忘机下手又快又稳,没画完一个部分,便凑到张良跟前给他细细讲解,直到一个翩翩少年郎跃然纸上,引得韩非心中连连叹气,原来他并非特别那一个。
============================================================================ “忘机她今天不在吗?”张良自走廊上快步而来,已经习惯先四处张望,寻找少女的倩影。昨日他们对弈了一局,张良使尽平生解数,还是输给了忘机,叫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于棋一道,他已经很久没输过了。
“唉~”韩非重重的叹了口气,捂住心口,“你到底是来找我的,还是找她的?我这颗心很是受伤啊!”
少年明显慌乱了一秒,轻咳一声,“那韩兄我们先说正事吧。”
“诶,不急~”韩非扬了扬手中的酒壶,“这是赵国秘藏的杏花白,是我用一把古剑从廉颇将军手中换来的,子房一定要尝尝。”
桌子上放了3个酒杯,张良看见,微微摇了摇头,心下一笑,是他关心则乱了,惦记着少女却漏掉了如此明显的线索,跪坐在桌前,“韩兄你的身体。。。”韩非嗜酒如命,可酒这种东西,喝多了并不是件好事。
“辜负美人,空樽对月,乃人生两大憾事。子房放心,韩非还有很多事要做,不会至自己的身体于不顾。”韩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美酒入喉,辛辣的感觉让他才觉得有真实感。
“子房久等了,都说祸害遗千年,放心,他肯定能活很久。”忘机突然出现在二人身边,谁也没有察觉到她是什么时候到的。
“咳咳,咳!”韩非被吓了一跳,苦着脸说道,“不管多少次,都还是会被吓到。”一旁的张良也是,眼底透露出震惊,不过神色上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