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泰迪的脸狰狞的扭曲起来,变得异常的诡异,就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他皮肤下面钻来钻去,若是眼神能杀人,紫依已经死了一万回。
仇恨,人类最为本能的情感之一,仇恨就像是人类社会永远无法治愈的癌症,和平时期,仇恨是杀手们最大的金主,战争时期,这魔鬼就行走于人间,以血肉为食,以嚎哭哀鸣为乐。
紫依美丽的眼睛里,是无助与疑惑。
“我怎么一下子在这里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的六个哥哥呢?”紫依眉头紧锁,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我,新剃的头皮泛着青光,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沉默,我看着脚底下的混凝土地面,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刺啦一声,第一选择了最好的时机,他撕开了独眼嘴上的胶布,他哈哈的狞笑起来,他说:“你那六个死鬼哥哥,在黄泉路上跑呢,你们七彩也有今天?哈哈,你这个本来就是垃圾箱里拣来的,也算回家了。”
紫依的脸渐渐白,这是急怒攻心的表现,老曹头,朝第五使了个眼色,第五心领神会的走上去,拎住独眼的头,啪!啪!一正一反就是两个重重的大嘴巴。
“让李说话了么?李就喷混!”第五骂骂咧咧的松开手,这喷混据我分析是喷粪的意思,独眼的脸上血红的两只掌印,殷红的鲜血顺着他嘴角往下淌,他也不以为意,他呸的吐了口吐沫。
“你要打算在这玩狠的,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你信么?我退路乌贼,从不打诳语,何妨试试?”老曹头左手端了杯红酒笑眯眯的看着独眼泰迪。
“你们也是前辈,不能这样对我!”独眼的眼神开始慌乱,死,他想来是不怕的,可是要是真落到老乌贼那,实在是比死更惨一万倍。
“我到底怎么你了,阿迪,你竟然这样恨我?”紫依突然开口问,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挺翘的鼻子有些微微红,她眼眶里的泪转来转去,却始终没有溢出来。
“倒是难为你还记得我啊,还记得我的名字,我从前可不是独眼,这只眼睛是红鲷鱼活生生的挖出来的!从那一秒开始,我就告诉自己,假如不死,活下去的每一秒钟,都是为了要杀光七彩!”独眼咬牙切齿的本来想说些污言秽语,他的独眼扫了一下老乌贼的方向,终于还是强行忍住。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这是多久前的事?”紫依追问,旋即她又自言自语:“你失踪了有十二年了吧……难道是那时候,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心里明镜似的,你倒来问我?”独眼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我和乌贼、穿山们面面相觑,十二年前的七彩已经心狠手辣到了这个地步,这群狼崽子能闯出字号倒也不全是侥幸,紫依茫然的摇着头,她是真的被蒙在鼓里。
“你装,你他妈的继续装,十二年前,我是个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的孤儿,路上的行人叫我泰迪,像一条狗汪汪叫,才会施舍。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刚刚上初一,却育得像是十八的姑娘一样姣好,我跪你们学校门口的树荫下乞讨,我又黑又瘦又脏又臭,你和你的六个哥哥出现在我视野里,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他们就像是护送小公主一样送你上学。你分开他们六个走到我面前,你微笑着说,你好,这个粢饭团给你吃吧,我叫紫依,那是我见过的最温暖的笑容,能融化所有的冰雪,那个粢饭团,我一直没有舍得吃,我放在怀里三天三夜,直到它都了馊,酸的像醋一样,我才一口一口的吃掉,我嘴里酸,心里却像喝了蜜……我不知道为了什么,鬼使神差,着了魔一样每天都要跑去你们学校门口,像是心里有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要看见你一眼,这裂缝就会消弭些许,每逢周末你休息不上学的时候,就百爪挠心,茶饭不思。我躲在树后面,藏在人群里,偷偷的看你,我不管多冷的天,都用冷水洗澡,洗衣服,就为了在你面前能稍微体面一些,为了你靠近我的时候不用闻到我身上的恶臭,我成了魔都最最干净的小叫花子……”独眼的泪涌出来,滚烫的泪,他的脸变的模糊起来。
“十三个粢饭团,二十五个肉包子,三十一个白煮蛋,粽子两个,鲜肉月饼三个,牛奶四十七盒,这是那一年,你给我所有的食物,你成为了我的朋友,你知道了我叫阿迪,我在心里许下誓言,一定要报答你,我要成为那个能保护你,能养活你,能娶你的男人,我不要跪在树荫下渴求你的食物和同情,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红鲷鱼他们六个很快找上了我,那时候他们凭借着狠辣在道上已经小有名气,红鲷鱼说这是你闲得无聊的一个玩笑,没想到癞蛤蟆居然会真得想吃天鹅肉,他说你已经玩腻了这个游戏,让我滚出你的生活,作为代价,有眼无珠,就留下一只眼睛。我要杀你,杀七彩,难道不应该么?我等了整整十二年,终于等来这个机会,结果却栽在这里!”
他的眼泪已经止住,紫依闭上了眼睛,她显然无法相信她所听到的这一切,对与错,因与果,谁能理的清眼前的这笔血帐。
“我从不知道我哥哥们对你干的这些,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阿迪……”紫依双手掩面跪倒在地,没有人说话,只剩下粗重的呼吸,以及紫依的心碎裂开的声音。
红鲷鱼他们几个究竟为了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想来无外乎是保护欲与嫉妒,紫依在这七个人的组合中,扮演的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角色,她在女儿、妹妹、公主、等待她长大的情人数个角色之间游弋,在其余六人,每个人的眼中紫依或许都不尽相同,她是七彩的死穴。
他们或许觉得一个小叫花子压根就不配和紫依做朋友,这会玷污他们的小公主,这会分散紫依对他们的关注与爱……当妒火熊熊燃烧的时候,做出无论多么丧心病狂的举动都不足为奇,瞒着紫依折磨阿迪,挖出他的眼睛想必就是嫉妒使然。
这嫉妒与残忍让他们不自量力的去刺杀骨灰盒,去折磨阿迪,本能的杀死或者赶走任何一个可能的潜在威胁,这是七彩在魔都这片水泥丛林中生存下来的法则,也是导致他们覆亡的根源,这结局早就已经注定……
“你怎么会认识这独眼小鬼的?第一?”老乌贼突然问,第一叹了口气,他说:“无巧不成书啊,当年蛇信曾经看中七彩那几个狼崽子,让我观察他们一段时间,他们动手折磨这小鬼的时候,我就在远处看着。他们走后,这小鬼将死未死,我就顺手救了他一命,送他入院,留了笔钱给他,让他从此远离魔都,不要回来送死。要说这差一点被人弄死的人,居然会变成现在捕螳螂的黄雀,却也不是我的本意。”他说完沮丧的摇了摇头。
第一转头去看那躺在地上的阿迪,他又说:“这事,我却清楚的很,你恨这丫头恨的要死要活,也是脑子进了水了,她丝毫不知道红鲷鱼他们几个对你下手,她依旧天天多带一份早饭去上学,这却不是能作假的吧?这一带就带了一个月,这也是不能作假的吧?她甚至放学了依旧在学校门口等你,这更是不能作假的吧?她做这戏给谁看呢?红鲷鱼他们几个只好说你可能是去别的城市流浪了,这话却是我亲耳听来的,她对你越好,那六兄弟就越恨你,他们避开那丫头的时候,一直在后悔没直接杀了你,至于我的话,信不信由你,老子第一,平生未曾说过半句假话。”
被仇恨日日夜夜浇灌了整整十二年的泰迪,神色惨变,他就像是一团烂泥般,萎靡在地上,
那十二年的仇恨就像是钢筋一般支撑着他,如今这钢筋被抽走,他就像是腐朽的砂砾一样垮塌下去。
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竟错怪了你……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他时而大声咆哮,时而凄厉的哀求,我转过头,有些不忍看。
“几点了?几点了!!!”他突然从疯狂的状态又回复清明,他眼神急迫,我掏出手机给他看时间,现在是上午七点三十九分五十秒。
“跑!跑!跑!紫依你赶紧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跑啊!”他嘶吼起来,就像是受了伤的孤狼,在半夜凄绝的嗥叫,紫依神情呆滞的抬头,所有人面面相觑,这又是哪一出?
“来……不……及……了,一起死就一起死吧,哈……”阿迪的独眼死死的盯住我的手机,看着那幽蓝色的数字在跳动,时间跳到七点四十分的时候,他把眼睛骤然闭上,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
“要诉,李自己一个伦去诉……”第五气定神闲、得意洋洋的站在那里,他左手拎着独眼阿迪的双肩包,右手上托了个红通通的东西,十二根红色雷管用黑色胶带固定的整整齐齐,上面还绑了个橙色电子计时器,一红一蓝两根导线分别插入雷管的两端,这竟然是个定时炸弹。诉=死,李=你,由于第五的大舌头再度间隙性作,我必须要帮大家解释一下。第四、第五抓到独眼泰迪的时候,早就把他的背包、神上检查了一遍,炸弹早已经拆解了。
“大锅,偶们这事办的漂酿吧?”第五兴奋的向第一邀功,第一点了点头,第五高兴的连头皮都泛着红光,嘿嘿的傻乐个不止。
“第一,你可真是救了个祸害啊,这下怎么办?原本也简单,把这独眼弄死了就是,现在怎么办?这事可轮不着我头疼,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屁股。”老乌贼抿着红酒,笑嘻嘻的挤兑第一。
“放开我!我给你们个交代,不用犯愁,这条命是你救的,还你便是!”独眼突然插嘴。第一朝第四点了点头,第四上去从靴筒里拔出把寒光闪闪的匕,三下五除二的替他切断了胶带。
他慢慢的直起身子,跪在那里,他咚咚咚朝第一重重磕了三个头,他说:“多活了十二年,七彩已经不存在,由不由我亲自动手也区别不大,大仇得报,多谢!多谢!”
他居然又转向我,咚咚咚又是三个重重的响头,他说:“此后,她就又是个孤零零的孤儿了,拜托!拜托!”我呆若木鸡的受了他这大礼,一夜之间,二次托孤,这江湖人的命比一片白纸还要薄。
他转向紫依,久久的不说话,紫依也神情黯淡的看着他,昔年的情义,己成明日黄花。两人就像是两只濒死的刺猬,无法靠近,也无话可说。
阿迪慢慢的给紫依磕了三个头,慢的就像是牵线木偶,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得见他身前的地面,湿漉漉的一块,这无声的哭泣最是折磨人的心肠,他终于还是开了口,他说:“时也,命也,谢谢你的粢饭团。”
三个响头完毕,他慢慢起身,他纵身一跃,如同划破黑夜的流星般跃出了高台,,只听到了一声砰的闷响,我闭上了眼睛,那是头颅碎裂的声音。
“不……要……啊……”变故突生,紫依凄厉的哀嚎震耳欲聋,一抹紫色从沙中跃起,急如离弦之箭,这女人也跳了下去……
我靠,我眼前真的是一黑,我要怎么跟骨灰盒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