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季言礼越来越沉默,奚辰忍不住问:“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这两年,你是怎么想的?”
信息来得太迟又太突然,季言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没有太想这些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奚辰还是难以置信的模样:“那,我听任家幺儿说你带他们班军训?你……从来没有和他说话?”
“事实上,说了很多,”季言礼说,“上周五,他易感期请了五天的假,我以为他是想逃课,想去他家看看情况。”
“万万不可!”奚辰大惊失色,“你进门了?额,我是说,你见到奚野的面了?你受伤了没有?”
季言礼摸了摸后脑,看到奚辰吓得不轻,仿佛易感期的奚野是个核弹,含糊道:“没怎么……”
奚辰焦虑地转着手上的鸽子血扳指,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没有逃课,他易感期就是那么久……算上周末得有七天吧。”
“为什么会这样?”季言礼问。
“你如果想知道,我可以给你一份他的体检报告,”奚辰掏出手机,“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关心一下这孩子,你说话对他是管用的……可能也只有你……他真的是个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他。”
“奚叔叔,你不要这么说。”季言礼皱眉道,“我觉得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会和他好好谈谈,您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父亲……”
“不不不,”奚辰按住他的手,“不要谈我的事。”
“但是……”
“没有但是,季家教,是我欠他的。”奚辰神色痛苦至极,“他妈妈不是死于意外……是被我杀的。”
季言礼浑身打了个冷战!
光天化日,周围走廊上的家长互相寒暄,提前下课的高一学生人声鼎沸,追逐着跑来跑去,季言礼却觉得瞬间掉进了冰窟窿,一切喧闹都远去了。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您这是……什么意思?”
奚辰的神情很复杂,像是懊悔刚刚脱口而出,又像是长长吐了一口气,浑身都放松了,声音也温和下来:“他妈死的时候,他在现场……前几年一直患上严重的pTsd——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他每天晚上做梦都会尖叫,白天拒绝和别人交流……”
“我和你说过,他在看心理医生,但是没什么用。”
“从你家教他以后,他就不会惊醒了……我晚上会去偷偷看他,他睡前还要抓着一张和你在游乐园的合影。”
舒敏被一群家长簇拥着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走进教室,脸冷冰冰的,高跟鞋笃笃作响。
任景秋吱哇乱叫着被他哥赶了出来,狂奔着去追前面的季以禾。
奚辰恳求道:“你看了奚野的体检报告,就都懂了。心理医生说他需要有一个信任的人、稳定的关系、和他觉得安全的场所,我一样都没办法提供给他,而且他也不愿意搬出那个家……实际上待在那里只会强化他痛苦的回忆……”
“你是他那个信任的人。”不得不走进教室前,奚辰在他身后低声说,“季家教,算我求你了,你可不可以多和我儿子,说说话……”
季言礼一直到坐回座位上都在信息轰炸的嗡嗡声中,也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好像含糊答应了几句。
手机里是奚辰来的一个简短的报告。
正常来说,等级越高的a易感期越敏感,等级越低越类似普通人,例如麒麟双胞胎,易感期甚至不需要请假。
omega也是同理,等级越高,情期越严重,信息素也越浓郁,等级越低越近似beta。
贴吧里的都市传说也未必完全不可信,所谓a1pha中的a1pha,学术上叫“易感期过激症”,又叫“感症”,家族遗传,会让a1pha的易感期达到普通a的十倍至五十倍,属于腺体失调和精神疾病中的分支,最严重的会在漫长的易感期中丧失理智,变成一头狂的野兽,无差别攻击身边的人,且天生具有强的五感和体能,对镇定剂也有极强的抵抗性。
在技术还没达的年代,很多感症患者都被误诊为精神病,或者变态杀人狂,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臭名昭著的“开膛手杰克”就是其中之一,他在伦敦东区白教堂附近接连杀害至少五名妓|女,当时站街妓|女散的信息素无疑是最致命的催情剂。
舒敏在讲台上说话,并从第一排开始往后传全班摸底考的成绩,班上响起一阵刷啦啦传递纸张的声音。
季言礼麻木地抬起头,脑海中无数记忆碎片纷纷涌来。
是奚野第一次分化后不受控制地把奚辰按倒在屏风上,撕碎的纸漫天飞舞;是奚野疯了似的揍邱斌,抬起的脸上溅着猩红的血;是他一个人在易感期歇斯底里狂,被扯碎的沙和掀翻的茶几构成一地狼藉;是他看到门缝的光,像野兽一样扑上来,将他按在冰冷的地板上。
就像恐怖片里固有的桥段,最好的朋友撕下面具变成厉鬼,温柔的同伴突然露出阴森的笑容,奚辰可以在一个易感期失手杀掉杜槿,奚野同样可以在某个失控的易感期杀掉任何人。
感期不是什么令人艳羡的能力,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是写在基因里的杀人犯,是月圆之夜的狼人。
奚辰本不应该告诉任何人,因为一旦暴露就可能把奚野送进监视严密的疗养院。
可季言礼飞地划着屏幕,周围的声音变得浑浊,他盯着一行行的刺目的黑字,像是要刻在视网膜上,成绩单到他桌上依然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