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正好,趁着午休时间,怀泽打开窗户,擦拭自己常用的算盘,这是表兄沈旺亲手给他做的,用料虽然普通,但饱含一片心意。
这个时代的算学水平与后世的现代数学还有一定差距,作为接受过现代数学教育的怀泽,学起算学来得心应手。
大梁的数学是建立在算法基础之上的,更加相信“眼见为实”,是典型的应用型和经验型,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解方程,尤其是多项式方程。
有现代数学基础的怀泽思考问题的方法更加理性,想象力也更加丰富,起初算学老师还觉得怀泽的方法有些歪门邪道,但是很快现,用怀泽的方法,无论是计算的效率还是准确性都更好一些。
对此,怀泽并没有贪功,只说是曾经在一位老学究那里学到的,如今老学究已经去世,再想了解更多也不可能了。
事实证明书院各位老师的水平果然不是盖的,受到怀泽的启,最终出版了《应天算学》一书,其中算学逻辑和多项式方程的部分创新颇多,很快风靡整个大梁。
经过一个月紧张的学习,新入学的这一批学生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休沐日,王轻舟是本地人,本来还想带着怀泽出去游玩一番,但是他脸色实在不好,所以就直接被家里人接回去了。
好不容易有了放风的时间,怀泽带着观棋和明棋如同出笼的小鸟一般,先去酒楼定了一桌好菜,膳房的菜油水实在太少,他们三个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怀泽感觉自己都清减了。
大快朵颐之后,他们正准备多买点肉干回去加餐,应天府比江南干燥许多,肉干的储存时间也更长,只要好好保存,撑过一个月没什么问题。
却不想从酒楼出来,正遇上书院的几个同窗,对方热情地邀请他们一同去参加诗会,诗会地点距离酒楼不远,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怀泽打算去看看情况。
等到现场的时候,怀泽才现,这哪是什么诗会,分明是应天府的花魁大会。
花魁大会是在下午举行,名妓们在高台出场,一顶顶精致的小轿从远处缓缓而来,小轿里都是各教坊的招牌名妓,目的就是争夺本次的花魁称号。
旁边的同窗津津有味地品评着各位花魁的身段,花魁们似商品般依次到高台展示。
第一位登场的名妓身着一件月白色半透明纱衣,走动间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纤细的腰肢,但明显能看出来她的年岁不大,估计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
随着一声清脆的云板响起,台上的名妓轻轻拨动手中的锦筝,手指在琴弦上优雅地舞动,清丽的乐声犹如清泉流淌,如诗如画,让人如痴如醉。
台下观众时不时爆出一阵叫好声,有不少出手大方地直接把银票丢在台上。
让人觉得讽刺的是,这般标榜高雅的艺术,最终花魁的评判标准之一竟然是观众丢给名妓们的银钱数量。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现观众们最热烈的叫好,从来都不是生在乐曲的精彩处,而是在台上的女子露出更多雪白的时候。
看到这里,怀泽只觉得索然无味,和同窗告辞之后就离开了花魁大会。
大梁娱乐业高度兴盛,教坊、勾栏、行院等娱乐场所遍地开花,自命清高的文人雅士大多以能结交名妓为一桩雅事。
不过在怀泽看来,名妓两个字说来好听,但本质上就是以色事人、以技娱人,她们大多才貌双全,活跃在各种宴会和庆祝活动里,就连朝廷都支持名妓们的活动。
但朝廷支持可不是因为喜好文雅,而是因为名妓们不仅可以迎送官吏、装点门面,最重要的是通过买酒可以增加朝廷收益。
名妓们的所有价值都被朝廷不遗余力地加以利用,她们既是感官享受的提供者,又是高雅艺术的呈现者,同时还是促进经济增收的劳动者。
似文学作品才子佳人故事中的女主角一般的,只是非常幸运的少数人,大梁绝大部分的妓女,从始至终都没有掌握命运的机会,在踏入风尘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悲惨的结局。
当她们年老色衰,失去了本身的价值,就只能被逼至绝境。
就像在大梁,妓女们的自杀率和遁入空门的概率奇高,但这些很少出现在大梁文人的作品里。
回到寝室,怀泽只觉得身心俱疲,简单和王轻舟打过招呼,就躺在床上和衣而睡,这一晚上他梦到了许多事情。
书院的生活照旧平淡而充实,怀泽不敢懈怠,每日往返在寝室和讲堂,被舍友调侃简直是苦行僧一般的艰苦生活。
转眼间怀泽已经入学三个月了,这一批入学的新生也即将迎来第一次小考。
应天书院的考试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每年年底的岁考,一种就是每三个月一次的小考,每次考试的前三名不仅会获得书院的“奖学金”,还会获得进入御书楼的权限。
传说御书楼里有许多孤本,千金难求的那种,很多人都铆足了劲想获得这个名额,怀泽自然也不例外。
之前在陈府读书的时候,怀泽就曾经听何先生讲过,他年轻时为了一本孤本给书主人写了三年的书信,最后花了两千两白银才拿到,几乎耗尽了他的家底。
从小考前十天开始,怀泽又在原本的学习安排基础上,增加了半个时辰的诗赋学习,每天埋头在书本里,到最后两天怀泽都感觉自己眼冒金星了。
入夏之后的应天府格外闷热,但是怀泽还得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里衣和外衫,再加上厚重的头,直让人想剃成光头赤裸上身才好。
终于挨到了小考这天,考场里的味道相当不好闻,怀泽时不时屏息,隔绝这酸爽的气味。
夏天写字还有一个大忌,那就是汗水打湿纸卷,所以还得格外小心,要是一不小心污了试卷,那成绩绝对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