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烟蹲在地上抽烟。
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大,有着一张很帅的脸庞,是时下流行的样貌,眉很浓,唇角紧绷成直线,看着生人勿近,但一双眼角略微下垂的狗狗眼又把他衬得有点乖,惹得来往众人不时驻足偷偷回头看。
江泊烟垂下拿烟的手臂,不耐烦地啧一声,皱起眉,不悦被这样当成猴子围观。他身边的跟班立即走到他面前,侧过身,隔绝那些惊艳打探的视线。
渐渐,没人再敢往他那儿看。
一烟完毕,江泊烟低头看表,片刻后站起身,朝着附近酒店走过去,但又很快停下脚步,语气显然不快,说:“刚才知道路饮今天也要来。”
今天是明远地产千金的生日,清河几家豪门都会过来送礼。他事先跟路央打听过消息,得知路饮不会出席,这才答应他爸赴约,谁知路饮临时变卦。
“真是晦气。”江泊烟绷紧嘴角。
他知道路饮,宋央的哥哥,一个该死的同性恋。
江泊烟和宋央感情好,自然就不喜欢那个从小欺负宋央的哥哥。那个霸道恶劣,性子极坏的傻逼,他不止一次听宋央提起过,听得次数多了,烦,心里就想给路饮一个下马威,替自己这个善良的发小狠狠出口气。
他和路饮初高中同校,针锋相对很多次,也没能把他那张伪善的皮撕下来,两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江泊烟厌烦路饮这个人,光是听着他的名字就想吐,此刻双眉死死拧着,转身就想要变卦离开。
不过转念之间,江泊烟突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听说路饮前几天刚出柜,大家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同性恋。江泊烟之后恶补课,私下想象过路饮用那张冷清的脸去勾引男人的画面,忍不住就想放声嘲笑,心中愉悦,乐于看这场出柜的热闹。
他或许可以和路饮玩一场恋爱游戏,再把他狠狠甩掉。
这个诡异的念头突兀在他脑海出现,盘旋不下。理智告诉江泊烟这个想法简直就像一个笑话,但他无法停止思考这样去做。他在心中预演一遍分手场景,顿时爽到头发发麻。
这个主意好极了,刚好也能给宋央出口恶气。
男朋友,哈哈,想想就觉得真好玩。
江泊烟决定这样去做,不再犹豫,朝着酒店走去。
觥筹交错的酒店内。
路饮突然听到耳边有嘈杂的动静。
他已经死了。
他缓慢走在一片无垠的空间里,那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声音,如同寺庙空灵的晨鼓声。他挣扎着往前走,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忽然之间身体一松,他从高空重重落下。
天旋地转之间,路饮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落入金碧辉煌的大厅,目光有刹那茫然,意识不够清醒,往前踉跄一步,扶住墙壁才站稳身体。
他不是……死了吗?
死亡前的疼痛清晰残留在他的脑海里,他死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中,尽管心有不甘。
但是现在?
路饮有些不解,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他朝右边看了一眼,视线立即撞进江泊烟犹豫的眼睛里。
他们之间隔着不到几米的距离,江泊烟朝他暧昧地挑了下眉角,表情古怪。他俊俏的五官微微扭曲,但片刻后又大步朝他走了过来。
路饮后退几步,贴紧墙面站立,沉默地观察逐渐走近的江泊烟,下一秒他的瞳孔缩紧,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江泊烟。
准确来说,这不是那个29岁已经接手家族生意的江泊烟,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孩眉眼尚且生涩,意气风发,但又少了年长后的几分沉稳。
随着江泊烟的越靠越近,路饮的后脑贴紧墙壁,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他拿出衣袋里的手机,屏幕中央显示此刻的时间——2017年9月7日。
路饮略微一歪头,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做梦,他感到不可思议,于是拧了一把手背的肉,微小的疼痛像一阵流窜过他全身的电流,带给他双脚落地的真实感。
他意识到自己或许重生回到了十年前,尽管听起来很稀奇,2017年的他正好年满18岁,大一新生,在江晚大学就读经济系,大好人生刚刚开始。
而他前世死在2027年,死在一场诡异的车祸事故中,死在他本该大有作为的28岁,死前一无所有。
路饮停止思考,全身失力,他疲惫地靠在墙上,略微失神,直到江泊烟的声音唤回他的神志:“听说你喜欢男人?”
路饮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转头看向他。
江泊烟目光戏谑,用一种怪异的音调接着说话:“既然你喜欢男人,所以要不要跟我试试?”
他补充:“我是指,跟我谈恋爱。”
十年前的记忆顷刻复苏,前世的江泊烟同样和他说过这番话,但他一向不怀好意,“屈尊降贵”跟他告白只是为了消除他的戒心,打的是那“玩弄人感情”的老一套,只为给宋央出口气,总之是满肚子的坏主意。
路饮当时拒绝了。
如今重来一回,他的心态俨然不同,他复杂的目光落在江泊烟身上。江泊烟是他人生噩梦的来源之一,这人偏偏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江泊烟一直是宋央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