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谢迟都在海市和他的家人一起跨年海市是盛驰总部所在的地方,一个和清河不相上下的商业中心,不过今年他的父母提早来了清河,他也就没有了挪窝的打算,过年期间依旧留在这里。
和春节前夕公司内部松弛欢乐的气氛不同,谢迟的工作依旧忙碌,路饮敲门进去时,他正在翻阅手边的文件,眉头紧锁沉思片刻,才在末页龙飞凤舞地签下姓名。
路饮在沙上等了一小会,他终于放下笔。
本来以为谢迟找他是有事情想要叮嘱,但其实今天的主题不是讨论工作,单纯只是和他闲聊。
谢迟问他过年计划,当听到他被邀请去蓝湖和谈家人一起过年时,脸上打趣的笑意就藏不住,手随意托着下巴,调侃道:“相比江泊烟和傅南时,我其实更加看好小墨,你们进展如何?”
路饮正在喝茶,闻言噎了一下。
他无奈道:“谢叔。”
谢迟顿时哈哈大笑:“好好考虑小墨,根据我对谈斯理的了解,他大概率不会阻拦你们在一起,毕竟他也算不上什么尽责的好父亲。不过话说回来”
“前段时间听说小墨准备留在国内读大学,目标院校还是江大。”谢迟摩挲着下巴,啧啧惊叹,“你说他是为了谁才选择留下,半途参加高考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们谈家果然容易出情圣。”
路饮不动声色地用茶杯遮掩自己的大半张面庞。
谢迟笑得意味深长:“害羞了?”
被谢迟叫去打趣了好久才从他的办公室离开,时间还早,下午三点半,路饮正在思考接下去的行程,路过顶楼的一处休息区,余光瞥见一人斜坐在沙上。
那人坐姿散漫,歪歪扭扭,手捧一本a4大小的杂志,盖住了他的容貌。路饮因为心中想着其他事,匆匆一扫,并未在意,等经过那人身边,一低头,对上了他朝自己看来的漆黑的眼,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泉。
他的脚步一顿。
是白逸舟。
白逸舟手中的彩色杂志封面大胆露、骨,刻画着一对同性情侣。他的行事作风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放荡不羁,路饮的目光扫过占据几乎大半封面的白花花的肉、体,停留一瞬,很快移开。
他面色不改,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白逸舟的招呼声。
“好久不见,路饮。”他把杂志放下,从沙起身,慢条斯理地踱到路饮面前,紧盯他的脸,“还记得几年前我们见的最后一面吗,我最近一直在回想每一个细节,那么多年过去,印象依旧深刻。”
白逸舟十六岁那年。
彼时他已经被谢千千送出国,强制在医院治疗,但收效甚微,过着一段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他想念宋央,所以某天从医院偷跑,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飞机一降落在清河,他就猝不及防地迎来一场瓢泼大雨,此时接近一月份,空气中寒风料峭,白逸舟衣着单薄,但浑然未觉,落地后打车直奔宋家。
他浑身湿透,梢滴水,乍一以这副狼狈模样出现在宋家门口,简直把几人吓得不行,但宋海宁顾忌他是谢迟亲侄,起先恭恭敬敬地将他迎了进去。
宋央陪他回房换衣服,看着白逸舟阴阴沉沉的脸色,不敢靠近。无人的地方白逸舟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死死盯着宋央的脸,额头青筋暴涨,反复而又固执地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国。”
一遍又一遍。
那是白逸舟病得最严重的一段日子,无论是思维还是情绪全然不像一个正常人,他只想宋央陪他出国,但宋央却被他吓得失声尖叫。
夹杂恐惧的叫声更加刺激着白逸舟的神经,让他双眼顷刻红。
“闭嘴。”他道,“闭嘴!”
眼前视线一片扭曲,耳际嗡嗡直叫,让白逸舟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就在如此混沌的时刻,一道清冽的香气忽然飘进他鼻腔,让他的意识有半刻清明。
白逸舟双眼微眯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闯入他的视野,将他和宋央分开。
未被擦净的雨水沿着白逸舟的下巴流淌而下,一滴滴砸在那人白净的手背,荡起波纹,分明是幅赏心悦目的画面,不过只一瞬,怒气在白逸舟胸口高涨。
多管闲事。
该死的。
白逸舟红着眼抬头,只到他胸口的少年穿着一套白色毛绒睡衣,微皱着漂亮的双眉,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他手中那杯冒起缕缕热气的水,因为白逸舟粗暴的动作,溢出杯沿洒在他手背。
他看起来大胆无畏,嗓音清冷:“喝热水吗,你应该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