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快步走开,吹了内室的灯,合衣钻进纱帐。程钰站在原地,许久许久,跌靠在墙壁上。抬起手挡在眼前,知道她听不见了,他又轻轻唤了声,&ldo;含珠……&rdo;?☆、?四月初六殿试,明德帝点了顾衡为探花郎,随后的琼林宴上,赐婚顾衡与永福郡主孟仙仙。顾衡大小登科一起来了,顿时成了京城百姓人人称羡的人物,就是勋贵高官人家,因为寿安长公主的关系,也纷纷同顾衡走动了起来,家里有宴请酒席,会记得给他送去一张帖子。&ldo;爹爹,探花郎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啊?&rdo;楚倾赴宴归来,楚蔓好奇地问,&ldo;我记得戏折子里都说探花郎貌比潘安。&rdo;才十一岁的小女儿都惦记这种东西了,楚倾瞅瞅越来越像大姑娘的长女,嗤道:&ldo;再好看还能有你们爹爹我好看?别听那些戏子瞎唱,只是一般容貌而已,你们都不用着急,等你们长大了,爹爹会给你们挑个如意郎君的。&rdo;楚蔓害羞地红了脸。含珠也微微低了头。现在楚倾只是随口说说,到了认真的时候,她就说自己放不下弟弟,要在家里多留几年,以楚倾此时对她的态度,应该不会逼迫她嫁人。&ldo;什么是如意郎君?&rdo;阿洵听不懂,傻傻地问爹爹。楚倾笑着捏捏他鼻子,&ldo;就是你姐夫,再过几年姐姐们就都要嫁出去了,搬去姐夫家里住,早晚都要分开,阿洵现在就搬到前院跟爹爹住吧?爹爹给你做伴。&rdo;&ldo;我不!&rdo;阿洵这话听多了,不再哭了,绷着小脸从爹爹腿上爬了下去,扑到含珠怀里,扭头看楚倾,&ldo;姐姐嫁人了,那我跟姐姐一起去,去姐夫家里住!&rdo;理直气壮的。楚倾朗声大笑。含珠这下红了脸,娇声斥弟弟:&ldo;不许再乱说。&rdo;忍不住埋怨地瞥了楚倾一眼,哪有当着未嫁女儿的面教儿子喊姐夫的。这一眼含嗔带怨,楚倾被瞪得心头巨震。长女从来没有跟他撒过娇,出事前没有,出事后也没有。女儿忘记了,不再仇视他,但父女之间那种血缘关系好像也淡了,无论他怎么补偿女儿,女儿都客气有礼,不跟他生气,也不跟他亲昵。今日是女儿第一次不&ldo;敬重&rdo;他这个父亲。楚倾高兴又心酸,怕被女儿看出来,他低头哄儿子:&ldo;阿洵听姐姐的,不许再喊姐夫,姐夫都是坏人,是跟咱们抢姐姐的,往后有谁没事往姐姐跟前凑,阿洵要把他们赶跑,知道吗?&rdo;&ldo;您……&rdo;含珠真的听不下去了,红着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ldo;姐姐等我!&rdo;阿洵赶紧丢下爹爹追了上去。楚倾笑声不断,神色温柔地目送一双儿女,这两年都没有哪一天比今日更高兴。楚蔓幽怨地看着他,在父亲看过来时才低下头。楚倾要去沐浴了,摆手道:&ldo;蔓蔓也回去吧,爹爹还有事忙。&rdo;楚蔓轻轻哦了声,垂头丧气地走了。看着小女儿落寞的背影,楚倾皱了皱眉头。晚云暗中打量他神色,跟着楚倾去侧室时轻声提醒道:&ldo;侯爷,绣房为大姑娘准备的新衣都做好了,是直接送过去,还是拿过来先给侯爷过目?&rdo;按理说大姑娘管家了,绣房也归大姑娘管,但做衣服这种事,侯爷怕大姑娘舍不得打扮自己,就提前吩咐了下去,先瞒着大姑娘,好给她个惊喜。楚倾想了想,&ldo;先拿过来给我看看。&rdo;晚云乖巧地应是,挽起袖子,准备为他擦背。楚倾心里有事,没用她,打发她下去后,背靠浴桶想事情。他知道小女儿最近为何闷闷不乐,无非是见他越来越疼嫡姐,少了她的,她委屈了。都是亲骨肉,楚倾舍不得任何一个女儿受委屈,因此除了长女刚回府那会儿,他对姐妹俩几乎一视同仁,并未明显偏心谁。然而从年前到今日,小女儿依然觉得委屈,这一委屈,楚倾终于惊觉自己想错了。嫡庶有别,他一视同仁,本该委屈的是长女,可该怨的长女没怨,不该怨的小女儿反而拈起了酸。为何酸?还不是他从前对她太宠了?现在争的是父亲的疼爱,等女儿们大了,谈婚论嫁了,小女儿会不会继续跟嫡姐攀比婚事?楚倾再自信他的庶女也会有人争抢着娶,也知道小女儿的婚事肯定要差嫡姐很多,那么与其让小女儿一日日糊涂下去,不如早早让她知晓嫡庶差别。所以这次做新衣,小女儿的依循旧例,长女的他命人多做了几套。次日上午,绣房便将一套套夏衫长裙送到了莲院。全是最上等的绸缎,全是豆蔻少女最喜欢的娇艳颜色,除了大红,樱红桃红海棠红石榴红,红得夺目粉得醉人,其他素色的也不少,衣料柔软顺滑,手从上面轻轻拂过,如触流水,阳光洒过来,又有光晕流转。含珠第一次对着衣服发了痴。衣服都挂在衣架上,阿洵跟在姐姐身边,小胖手好奇地东摸摸西碰碰,摸到一只蝴蝶,阿洵喜欢极了,扯住姐姐袖子,兴奋地喊:&ldo;姐姐穿这件,蝴蝶好看!&rdo;那是一条大红色的绣百蝶穿花的对襟褙子。大红色,含珠没有孝的时候也很少穿,更何况现在楚菡生母的孝期过了,父亲的还没有,碍于形势,含珠不可能正正经经守孝,但她依然……&ldo;姐姐穿给我看!&rdo;阿洵抱住姐姐,扭着小身子撒娇,&ldo;姐姐穿好看,比二姐姐三姐姐都好看!&rdo;含珠头疼,这孩子怎么这么磨人呢!四喜笑着劝道:&ldo;姑娘穿上瞧瞧吧,这也是侯爷的一片心意。&rdo;&ldo;嗯,爹爹的心意!&rdo;有人帮他说话,阿洵求得更欢了,不停地催姐姐。含珠无奈,撵他出去,&ldo;姐姐换衣裳,阿洵去外面等着。&rdo;&ldo;那你快点换!&rdo;阿洵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含珠就领着如意四喜去了屏风后头。才换好,外面传来楚蔷哄阿洵的声音,含珠瞅瞅穿衣镜里的自己,莫名羞臊,急着要换回去。如意抢先抱着换下去的衣裳跑了,四喜更是抱住含珠胳膊,好声哄道:&ldo;姑娘别羞了,姑娘这么好看,就该这样打扮!&rdo;含珠气得嗔她:&ldo;你们都不听我的话!&rdo;四喜佯装害怕,松开她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嬉笑道:&ldo;奴婢不听话,甘愿受罚。&rdo;含珠又气又笑,怕楚蔷等得急,理理衣衫,出去招呼客人了。楚蔷蹲在地上给阿洵看她摘的牡丹花呢,听到动静,侧头看去,这一看傻了眼,惊艳过后将牡丹花塞给阿洵,她快步走到含珠跟前,扶着她胳膊道:&ldo;姐姐这样真美,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了。&rdo;过了年,这个只大她几个月的堂姐身段就跟抽了条似的,个子比她高了不少,腰细胸鼓,脸颊也丰润起来,瞧着依然偏瘦,但少了大病初愈时的淡淡哀愁,多了落落大方,怪不得老太太总夸堂姐面带福气。这样的美人,那是既招男人喜欢,又招长辈们疼的。含珠被她夸得浑身不自在,瞅着阿洵道:&ldo;绣房刚送衣裳来,我先穿上试试,这就换回去了。&rdo;&ldo;不许换!&rdo;阿洵扔了牡丹花,跑过来抱住姐姐大腿,小脑袋紧紧贴着她,&ldo;姐姐好看,我就要姐姐穿这个!&rdo;&ldo;你怎么什么都管,还管我穿什么了?&rdo;含珠点了点男娃脑顶,决定不能再继续惯着小家伙,免得他越来越霸道。阿洵不理她,抱着宝贝般不松手。楚蔷喜欢极了小堂弟,摸摸他脑袋,笑着邀请含珠:&ldo;花园里的牡丹都开了,我是特意过来请姐姐一道去赏花的,姐姐这便跟我走吧,做了新衣不穿出去走走,岂不浪费这一身好料子?&rdo;也浪费了这副好模样?不顾含珠反对,与阿洵一起,硬是将含珠拐出了莲院。姐妹俩牵着心满意足的阿洵,一起赏牡丹。大抵是天气好,大家都想赏花,没一会儿楚蓉楚蔓也陆续到了,都是自家姐妹,自然聚到了一起,赏累了,同去不远处的凉亭里坐。一方石桌,摆了五个石凳,正好分。阿洵额头出了汗,含珠拿出帕子帮他擦。&ldo;姐姐也出汗了。&rdo;阿洵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姐姐,抬手点了点姐姐额头。含珠笑了笑,也给自己擦了擦。坐在她对面的楚蓉轻轻吸了吸气,惊讶道:&ldo;什么味儿这么香?&rdo;楚蔷也闻到了,嗅了嗅,脑袋挪向含珠,了然道:&ldo;是大姐姐身上的。&rdo;她对香料不是很热衷,三姑娘楚蓉却是最好打扮的,对首饰香料都很在行。遇到从未闻过的香,楚蓉十分新鲜,笑着问含珠:&ldo;大姐姐用的是什么香?真好闻。&rdo;眼下她与含珠关系不远不近,坐到一起还是会闲聊的,都是姑娘家,最常说的就是这些,因此她这样问并不失礼。含珠浅笑道:&ldo;月华香,如意配的,我很喜欢,一直都在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