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意间碰着她的手,便飞快地缩回去。
她把眼睛闭上,反正她现在看不见。
她随着他走,突然脑子又有点糊涂,她喜欢那种糊涂。
因为她这么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好像,那牵着她手的,是佑书。
江淑苇没有把自己得了夜盲症的事告诉任何人,只有林育森一个人知道,他们现在一起拥有了这个秘密。
林育森说:“小江,你该吃点鲫鱼汤。还有苹果也要吃一点。”
接着他就给她送来了两个很小的苹果。
冬天天黑得早,有的时候,她回家略晚些,他便送她回去。
也不上前来,只在她身后跟着。她发现他,没有作声,到家门口时,佑书母亲也看到了他。
佑书妈晚间摸到淑苇床边,她说:我看见那个孩子了,过年的时候来过我们家的。
淑苇坐起来,她其实完全看不见佑书妈妈,摸索着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佑书妈妈说:“淑苇,要是人不错,你就往前走一步吧。人总是要往前走的,两个人走比一个人走着,要好。”
淑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妈,我有好久,没有看见过佑书了。我老也看不到他,我们不应当搬家的,我怕佑书是找不着路。”
佑书妈说:“好孩子,你再往前走一步吧,走一步,你就能把佑书给丢下来,你不能这样挂着他一辈子。”
江淑苇突然地就哭了起来,她迷糊地记得,她好象从来没有为佑书哭过似的。
成婚
哭过那么一场之后,江淑苇努力地把有关佑书的悲伤暂时放到一边。这似乎不再是一件天大的难事了。
因为饿比什么都有存在感。
江淑苇饿。她们一家子都觉得饿,她的同事们朋友们也都是饿的。
人人的肚子里好像长了手,每时每刻在抓挠着,精神会餐也不顶事了,大家甚至不敢再做这种游戏,太煎熬人了。不如不想也罢。
然而不想,也还是饿的,饿得嘴里泛着酸,非得咬住点什么东西才忍得住那种酸液的泛滥,淑苇养成了咬笔杆的坏习惯。
有时候,江淑苇看着墙上佑书的画像,傻傻地问:佑书你饿不饿?
一刹那间,江淑苇觉得画像里,沈佑书黑沉沉的眼睛漾出一点水光来,一晃却又没有了。
张妈又提出了要回乡下老家去,可是一家子都不同意,淑真小声但是坚决地说:不行,听说乡下,饿死了人。
那个好像是北方,张妈说。
无论如何,不能回去。淑苇与淑真都非常地坚持。
有一天中午,林育森避开人偷着对淑苇说:“小江,中午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出去一下?”
江淑苇心扑楞了一下,一瞬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却听得林育森接着说:“我们一起去山西路。我们家有个邻居,在韩复兴鸭子店做事,他们那里……”林育森越发地小声:“今天有煮过鸭子的汤卖。就中午卖一小会儿,他答应帮我留一点。我们一起去。”
淑苇觉得挺不好意思,可是又实在抗拒不了那种诱惑,她是最爱吃盐水鸭的,从小就爱,她记得那个时候,住在佑书家,每个周末佑书都给她买盐水鸭,一片鸭脯,加一只鸭腿,切得薄薄的盛在小小的金边瓷碗里。